此刻的江南,已经需要穿上卫衣,可是到了山南,陆谦和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这件外搭有些多余,一层薄汗被捂在衣服里,让他格外难受。
不仅如此,山南一带,空气里湿气很大,无论摸着哪里,都是一股湿哒哒的黏腻感。
从梅城机场到动车站,搭载动车到青秀市,又换乘大巴至涉县,再就是小客车,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到了赵老心心念念的青山乡。
与他想象的地方不一样,想象里,泥泞的小路、土房、四周大山郁郁葱葱;除了大山对上号了,那水泥路和小平房倒是和自己的印象大相庭径。
门口一堆大妈坐在一块,手里拿一把蒲扇不时扇扇纳凉。
一个脑袋上裹着头巾的老奶奶眼见,看着一个背着斜挎包,手里还捧着小木盒的人走过来,不由得和身边的老姐妹聊上了:“你们看,这后生那是真俊,也不知道谁家的孩子,放假回来了?”
“我看着倒是像老七家的那个孙子,穿的干干净净的,又是白又是蓝,也不怕弄脏。”
……
四周的老太太和中年妇女七嘴八舌,陆谦和全然没有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众人的聊天主题。
走了这么久,见路口好不容易有人,陆谦和急忙走过去,想要打听些情况。
“哟?是俊生咧?这一走就是六年,这转眼就这么大了;记得我不?我是你姨婆。”一个夫人一口咬断嘴里的棉线,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的人。
这模样,白白净净,比乡里的庄稼汉,好看了太多了,光是那气质,啧啧啧,就没见过几个。
陆谦和一听到这方言,当即人都傻了。
“啊?哈哈,不好意思,我可能,不是很听得懂您的话……”他尴尬笑笑。
都说山南一带,十里不同音,当初教育时候废了老大的力气,陆谦和起初还不相信,现在一听,果不其然。
那夫人听着陆谦和操着一口流利的国话,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过很快就扭转了局面。
“嘛,不是老七家的?小伙子,你不是这里的人嘛?”她用自己带着浓烈口音的国话问着陆谦和。
“我不是山南人,我是江南人。”陆谦和笑道。
虽然口音很重,但是他听懂了。
众人一听不是本地的,当即来了兴趣,都七嘴八舌地询问,比如……他的年龄、家世、收入,甚至还问了是否定婚?
眼看着自己再聊下去就要被结婚了,陆谦和赶紧问道:“大姐,你知不知道,乡中心校在哪呀?”
“你找那个地方干啥哟?新来的老师嘛?”
“不是,赵胜老爷子走了,我按照他的意愿,把他送回来。”刚刚闲聊的欢乐,转眼就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黯然。
“啥!赵老师走咧!”一个满头白发的婆婆忽然站了起来,放在大腿上的十字绣也顺道滑落在地。
就说嘛,怎么看着他手里的盒子这么眼熟撒,那和上次家里埋土里那个不一样的么?
哎呀!
“妮儿!回来,打电话给你阿爸,赵老师,赵胜老师没了!”老婆婆急忙呼喊在一边的土地里玩耍的孙女。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那大姐也是一脸凝重,眼里泛着泪光,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要么掏出手机打电话,要么赶紧回家,至于干啥去了,陆谦和倒是不知道,估计忙着奔走相告吧。
“昨天。”陆谦和苦涩地笑了笑。
是啊,昨天,早上还对着他乐呵呢。
“啊嘛哦,造孽啊,快走快走,我带你去!”那大姐急忙把手里的玉米放好,领着陆谦和就往中心校走去。
青山乡中心校,此刻已经是开学季,见陆谦和穿的阳光干净,当即围上了不少人。
一直到校长办公室,尽管有些人已经收到了消息,但是此刻,依旧抱着赵胜的骨灰盒哭的喘不上气。
一个老婆婆,愣是不相信,一个劲地告诉陆谦和自己昨天还和他通电话,就告诉他:“小伙子,不闹了,让他回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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