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下来的人们只得搬到了山下,在政府临时搭建的收容所里安了家。愧疚的阿蛮和老爹也一夜未曾合眼,只顾着救治那些尚有一些生命迹象的老乡。中国对越南的自卫反击战,终于也在村寨被突袭后的第二天全面打响。大批的人民子弟兵从全国各地开来,终究把疯狂的越南鬼子赶回了老家,但阿蛮和老爹,还有他们平和安逸的山寨,却永远回不到从前了。
安定下来的村人们并没有因为老爹一直以来的贡献而选择原谅他。众人全然不顾阿蛮的哀求,麻木地把他爷俩推出了新寨子的大门,任由他们在边境线上自生自灭。就这样,阿蛮由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在流浪的童年中长成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虽然他老爹再没提起过,但他总觉得:村人们是因为他爹的医术不够,没有救活那些伤重的老乡,才不要他老爹继续在村子里做巫医的。如果,如果他的医术能够变得更好的话,他们一定可以重新获得村人对他们的尊敬和认同!一定的。
听他讲完,金四娘又有什么理由拒绝阿蛮的要求呢?毕竟,瘟疫肆虐的情况下,医生甚至护理人员都明显人手不足。虽然是借打赌的名头,哄了这老实巴交的小伢子帮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于是,随着公证的阮小道一声令下,二人已经同时起身,以三天为限,各自出发救治尽可能多的疫病之人。
金四娘针法纯熟,火齐出众,心思缜密再加上救死扶伤之心博大,妙手之下药到病除者连日攀升,自然无需多提。反倒是这貌不惊人的阿蛮,虽然诊病用药稍显稚嫩,却凭着多年来跟在老爹身边耳闻目染,颇得苗医精髓:深谙病理变化趋势之余,往往能举一反三,在诊治中学习,使得他治病的手法方案,也在不断优化改进。几日下来,啊,阿蛮所治愈病患的人数,虽然不如金四娘般上升平稳,却也是逐日增加。尤其难能可贵的是,秉承金家多年行医最佳实践的金四娘,虽然治好的病例众多,但其中难免有一两例是有复发征兆的,而阿蛮的病人,却无一例外,均是去病如去皮,来得迅猛,退得彻底,全无一个反复的。
这些东西,金四娘私底下也多次跟阿蛮讲过,只希望他不要把结果看得太重,并陈恳地肯定了他诊治手法上的诸多闪光点。可是,到了第三天,阮小道还没来得及公布比试结果,心知肚明的阿蛮终究还是在黯然神伤中不辞而别了。然而,金四娘和大川叔只得忙于救治陆续送来的伤患,并没有闲暇去根究阿蛮的去向。
之后,直到离开广西那天,金四娘和大川叔都没有再见到,那个虎头虎脑,体态精瘦,皮肤黝黑,十五、六岁的年纪就敢独自跟大牯牛较劲的倔强少年。
回到延边后,金四娘偶尔与阮小道在信件往来中探讨医经要略时,才偶有几次提到阿蛮后来的情况。
其中一处,阮小道有次出诊时,在路上看到一个乞讨的黑小子,瞎了眼睛,十分可怜,那背影,像极了当年颓然出走的阿蛮。只是,他追过去时,身影已经没入茫茫人海中了。
再有一处,阮小道听一位从事边城人口普查的熟人说起,那黑瘦的要饭瞎子果真是阿蛮。听认识他的乞丐们说,阿蛮长大后变得越来越古怪,人本来就孤僻,离开村寨后更是没有过一个朋友。据说,他一直都在暗地里钻研他老爹流下来的苗家巫医秘术,终于发展到痴狂的地步,竟然开始拿自己的肉体以身试蛊,活生生瞎了双眼。只得靠着乞讨为生,偶尔也去社区扶贫办领领低保救济……
最后一次提到他,却是五、六年前,阮小道一个熟识的病人是帮人看场子的,偶然跟他聊到:沉寂多年的阿蛮发迹了,有他徒弟坐镇的场子都很罩得住。阿蛮自己,更是陆续被几个洗脚城的大佬奉为至宝,专门帮他们整治对头,弄得边城人闻名色变,使得性情木讷,说一不二的阿蛮在道上也是声名鹊起,人送外号“蛮瞎子”。
“够了!”金四娘听大川叔跟我们讲到这里,已经不耐烦地把他的话打断,叹了口气,正要感概,却见场子里正熊和阿鲁的斗法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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