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以为他们很快就能回青源的。
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二十一年。
西北放过羊,东北吃过雪,江南浣过纱。
曾经把生意做遍了天下的兆筱钰,这会儿正站在皇城最高处的鼓楼上。
望着被积雪覆盖的宫殿,新漆的宫墙是那样的红,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兆筱钰裹紧身上的大氅,她在等一个人。
远远的,有人向这儿走来,兆筱钰眯了眯眼,失望的收回目光。
不是他。
“娘,是我。”那人走到楼下,掀开帽兜露出姣好的脸庞。
是大女儿齐凰。
如今,她真成了凰。
兆筱钰恭恭敬敬的给女儿行了个礼:“皇后娘娘。”
“娘别这样,这里只有咱娘儿俩。”齐凰忙去扶兆筱钰。
“礼不可废。”
这些年来,兆筱钰学会了讲规矩。因为只有讲规矩才会少出错,讲规矩才能了解规矩,了解了规矩才能在规矩里游走。
“娘,爹要辞官回青源,你劝劝他。”齐凰满目恳切。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兆筱钰不应反问。
齐凰一时语噎,“当然是”
“皇后娘娘最好想明白再回答。”
当初颜傅的大军尚未兵临城下,皇城里的那位旧主就被人割下脑袋送到了帐前。京城收的不费一兵一卒本是国之幸事,然福帝一家上京途中却偶遇水匪,被屠了个干净。
谁人的手笔不言而喻。
福帝毕竟曾是一国之主,多少有些忠心的旧仆,李康华和李潜父子刚入皇城就遭人暗算,李康华当场殒命,李潜倒拖了些时日,结果北龘投降的消息一传回来,李潜竟大笑三声吐血而亡。
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康华之孙、李潜的嫡长子李玺。
齐凰有些急了,“娘,咱们好不容易才从山里走出来,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仗我爹打了不知多少,他们李家这皇位”
“娘娘慎言!”兆筱钰打断了齐凰,“这本就是臣下该做的,如果娘娘觉得委屈,可以同臣妇一起归家。”
齐凰吓了一跳,“娘说什么,我可是后宫之主。”
“娘娘知道就好。如今娘娘贵为后宫之主,当谨言慎行,恪尽职责。齐家已现烈火烹油之势,如今大局已定,朝堂安稳,齐家急流勇退,皇上会顾念师徒之谊,也会念及与娘娘的夫妻之情。”
“可,可皇上”
“娘娘!”兆筱钰加重了语气,“皇上登基后勤于朝政,后宫未添一人,娘娘何苦为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担忧。”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娘娘不是普通人,掌权者更应学会因势利导。且,当初与李家的亲事不过权宜之计,并非娘娘不可,是娘娘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臣妇依然记得娘娘当时与臣妇说过的话。”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娘我想做人上人。若爹娘不肯,便是毁了女儿的一生!女儿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
齐凰苦涩,“娘,我是不是不配做这个后宫之主,那些背后嚼舌根子的,说我乡野村妇,才不配位。若爹爹在,他们肯定不敢”
“娘娘,”兆筱钰语重心长,“爹娘会老去,会死,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娘娘不必以才服人,以德服人更好。
娘娘正当其位,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太在意别人的评价,会丧失自己。”
齐凰默然,半响才道:“娘的心思还是这么单纯,那些人岂肯放过爹爹?娘没听过一句话吗,狡兔死,走狗烹。”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尤其大权在握。迟迟不肯放权才会走狗烹,贪恋太多才会良弓藏。我们走了,你们才更安全。”
“娘还记不记得爹爹讲过的三国,若曹操封魏公时辞官放权,焉有命在?”齐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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