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吉一边说着,一边眼神专注地盯着手里的竹片,防止不小心就会被竹片划伤手指。他生的一张少年面孔,但是手掌却很宽厚,骨节粗大,加上他的眼神时不时会有一种成年人的冷静和沉着,以至于陈二狗非常非常地怕他。别说向他提要求给他编织一定斗笠,平日里他都不敢和他多说一句话,甚至视线偶尔交集,陈二狗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立刻闪开。
秋风瑟瑟地刮着,把洞外的枯叶吹得簌簌落地,脆弱的叶子在树梢上早就被这几日的雨水给浸的沉重,一落到地面就立刻有了一种腐朽的味道,它们很快,大概明天,也或者今晚,这些新落下的枯叶就跟和地上那些之前的叶子一样,被雨水和风卷压成烂泥。
面前的篝火孱弱地燃烧着,爆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容小龙很快就在这火光映照的温暖中昏昏欲睡。
他困得很,也自然而然地,就躺下来睡了。他身上衣裳还是湿的,刚刚面对着火堆坐着,已经把前面的衣裳烤地半干,如今躺下的时候就干脆背对着火堆,一边睡,一边让火堆继续烘烤后背的衣裳。
躺下的容小龙很快呼吸平顺下去,陷入了沉睡。
山洞中顿时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情况。
过了不知道多久,或许很长,也或许很短。但是根据滕吉手上尚未完工的斗笠来看,大概偏向于后者的时间过渡。
陈二狗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和滕吉对话的冲动。
陈二狗也无法解释这种冲动的来源,或许是因为滕吉的脸被篝火边线条被火光烧得柔化,也或许是这慢慢凄风冷雨无处打发时光,也或许,是他丝毫没有困意。
陈二狗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开口:“我我觉得自己很奇怪”
滕吉削编织兜里的手不曾停顿,沉声嗯了一声,似乎没把这事儿当事儿。
他或许是在等待陈二狗的下文,也或许是真的漠不关心。
陈二狗大胆假设那是前者。
陈二狗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看了看背对着他们睡觉的容小龙,在确保了音量不会惊扰容小龙的前提下,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那个,我这几天,从未困倦过甚至,也不饿?”
他吃也吃,睡也睡。可是从头到尾,他不曾感觉到饿,也不曾觉得困倦。一两天如此过去也就罢了。偏偏今日已经是第五日。眼看就要走出这片大山,可是陈二狗心里的困惑就越发的增加。
按理来说,人知酸甜苦辣,知冷知热,肚子会饿,走累了会困,他当年的时候每日不过从东厢房走到西厢房都还要去睡个午觉。而这几日他简直就是东奔西走,甚至披星戴月。他却不饿不困。他这几日的睡意和饮食,死板地如机械操作一样。令他偶尔生出错觉,他似乎已经不是个人,而是个所谓的活死人那样。
这个本来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在这些日子里越发的明显,再想到那个容小龙起死回生的能力,和他们的江湖人身份。
这就令陈二狗越发的恐慌起来。
他是个老百姓,对于江湖,只在说书和坊间戏本听闻过。虽然不信那江湖人有三头六臂上天入地。但是到底也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而且,这起死回生,可比什么三头六臂更加骇人吧?
而滕吉的反应就更加令他不知所措。
滕吉轻笑了一声,像听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陈二狗,学着他的样子同样小声说道:“不饿不困,不好吗?你难道想要饿,想要困?”
“”陈二狗看出他在揶揄自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滕吉又是冷冷一笑,将手中完工了大半的斗笠抬起来吹了一口,悠闲说道:“你试试这个斗笠大小”
滕吉不等陈二狗反应,就把那还带着毛刺的斗笠扣到了陈二狗的头上。
陈二狗心神不宁。他没注意到有一根毛刺在滕吉扣的时候扯破了陈二狗的耳垂,那耳垂当下就滴下一滴血来,而那滴血很快就晕染到了陈二狗湿漉漉的衣裳布料中。第二滴血还没来得及滴落,那道伤口就在滕吉的面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滕吉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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