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人间的暖,是什么呢?是温暖的洗澡水,是足够抵御寒冷的棉衣,是合适的鞋子,是她惊慌失措牢牢抱住她的怀抱,是她不用再担心食物不足而不敢吃饱她是挨过饿的人,哪怕后来丰衣足食金贵玉贵,她不再藏匿食物,不再渴望金钱。但是因为那段儿时的经历而刻入骨髓的恐惧依然在每一个黑夜中侵入她的梦。
她无时无刻恐惧被放弃被驱逐。
有着这种恐惧伴随的孩子,往往会成为两种极端:一种便是成为乖顺无比的绵羊,讨好自己的主人,迎合他,奉承他,依赖他。如藤蔓倚靠大树,小心翼翼,又紧紧抓着这唯一的靠拢,死死不肯放。
这是大多数。
若离不属于这一边。
她相反,她刁蛮,任性,我行我素,不听话,令人头疼,动不动就不高兴,一不高兴就不吃饭。方卿和从来不曾见过这样令人费心的孩子。比较杜衡,比较陌白衣,甚至比较乔松,都是不会令人费心的。方卿和养这样的一个孩子,开始养出恐惧。
方卿和曾经和赵小楼讲:“一个孩子就让我头疼,我可对成婚生子没了太多的期待了。”
赵小楼说:“没了太多期待,又不代表那就不会成亲生子的。”
方卿和叹息,说:“我若是还在江湖,大概还能自在我一人。”
赵小楼也叹出一口同命相连的感慨:“我若不是赵家家主,大概也能风流自在我一人。”
赵小楼又讲:“幸亏我哥哥已经有了后。我大可以培养小帛儿。”
戳到方卿和痛处:“江湖人才辈出,我不担心,没有就没有。我方家今时今日,断然是没有这种闲散的余地了。”
赵小楼说:“你效仿我呀,你不是还有个二哥么?”
方卿和拒绝:“我二哥志不在此,我已困牢笼,当下唯有尽力保我其余家人最大自由,怎可反而把他们也拉入这笼中?”
赵小楼说:“你也不必如此武断和悲观。万一你二哥的孩子便心向仕途呢?”
方卿和道:“那岂不是更加令我忧心?”
赵小楼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如此长远做什么?虽然你是不情愿来此的。可是这朝堂如此广大,人才济济,有求名利者,也有拯救苍生者,也有想要求名利也想拯救苍生的,同时建功立业。不矛盾啊。你我向往江湖,因为江湖自在,可是我是执法世家,受的束缚最多。但是我还是爱江湖。”
他们聊这话的时候,若离还小。在他们不远处玩赵小楼作为登门礼送给她的人偶娃娃。
她貌似一脸不关心他们大人聊天的样子,其实方卿和的每一句话她都记着。方卿和感伤自己被困于牢笼,她确实那个心甘情愿陪着方卿和关在牢笼中的人。牢笼狭窄,两个人可以彼此依靠,距离短短,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
反观江湖,天大地大,那么大的江湖,若是方卿和回到了江湖,那不就等于她和方卿和会越走越远吗?
她不爱江湖。
她和赵帛是两路人。
赵帛命中注定属于江湖。
可是她命中注定,属于这个牢笼。
别人如何说,如何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清楚自己的本心,就够了。
可是方卿和却不是如此认为的。在这一点上,方卿和和所有糊涂的大人一样,一厢情愿把自己认为的好东西塞给她,浑然不管她是不是也有同样的看法。彼之佳酿,我之砒霜。方卿和想推她去的江湖和自由,是她为之恐惧,为之感到冰冷的存在。
人间冷暖,她还尚未体会到热,就要重新跌入冷酷境界吗?
是的。方卿和从来只给她暖。暖不冷不热,烫不得手,冷不得心。阻碍不了接近,也融合不了距离。
就如方卿和这个人。不喜不怒,恰到好处。不感到疏离,也不曾体会过亲近。
妇人还在絮叨,指着凉拌白果给若离看:“吃这个,我家那口子最爱吃。还有这个茭白,今年最后一茬了,再想吃就等明年了”
若离道:“大婶总是知道家里人爱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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