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落下第一片雪时,刑如意正捧着盏热茶窝在胭脂铺里打瞌睡。
风吹棉帘,细雪随着风势从吹开的棉帘缝隙里钻了进来,不等落到地上,便化作了水雾。
柜台后面,一张小嘴在不停的叽叽喳喳,说着的都是洛阳城里发生的新鲜事儿。
小嘴的主人,名唤喜鹊,是狐狸外出时从外面“捡”回来的。小姑娘刚满十三,正值活泼可爱的年纪,除了嘴碎一点儿,总像喜鹊一样的叽叽喳喳外,办事倒还算妥帖稳当。如今,也算是胭脂铺里的一道风景,那些前来买胭脂水粉的夫人小姐,闲来无事时,总喜欢向她打听。
例如,谁家有待嫁的姑娘,年方几何,家世如何。再例如,谁家有待娶的郎君,这公公婆母可是好相处的。说也奇怪,这才刚满十三岁的小姑娘,竟然全都知道。
小喜鹊正在说着发生在城东铁匠铺刘阿婆身上的稀罕事儿。这刘阿婆年近六十,最近却突然怀了身孕,据说这怀着的还是个女儿。因为这件事儿,刘阿婆的两个儿媳妇没少跟她闹腾,偏这刘阿婆与刘阿公像是着了魔一般,死活都要将这孩子给生下来。
眼瞧着这刘阿婆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身子也一天比一天笨重,刘阿婆的两个儿媳妇竟联合起来将自己的公婆给告上了公堂,以有伤风化为由,要求官府施压,好叫刘阿婆与刘阿公断了这生养的念头。
可这俗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断的还是刘阿婆肚子的事。官府接吧,这事儿管不了。不接,刘阿婆家那两个儿媳妇又是极为难缠的。因为这件事,官府大老爷已经托病好几天,连府衙的大门都不敢开了。
“那刘阿婆的儿子呢?媳妇如此逼迫爹娘,难不成是刘阿婆那两个儿子在背后使的主意?”
“那刘阿婆与刘阿公的两个儿子早没了。”喜鹊揉揉鼻子,从柜台里钻了出来:“说也奇怪,这洛阳城里就数他们刘家稀罕事儿多。”
“此话怎讲?”
“姐姐不在洛阳多年,怕是也不知道刘家的那些事情。”喜鹊拖着张凳子坐到了刑如意的跟前,顺手将盖在她身上的毯子往顶上拉了拉,确认没有透风之后,这才继续道:“这刘阿婆的大儿子也是个铁匠,且早早就接下了刘阿公打铁的生意。满二十岁那年,经媒婆从中说和,娶了郊区马家的姑娘。这马姑娘,也是个泼辣人儿,按说与这刘家大郎也算是相配的,可偏偏这桩看似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出了岔子。”
“什么岔子?”
“这马姑娘前脚刚嫁进他们刘家,后脚就传出了风言风语。说这马姑娘之所以允下跟刘家的婚事,是因为在乡间的风评不好。说她与自己的表兄纠缠不清,且已经珠胎暗结。更巧的是,这马姑娘嫁入刘家不久,还真怀了身孕。这下子,像是落实了那些风言风语似的。
这刘家大郎,是个老实宽厚的性子,听见这样的风言风语,难免会往心里去。这男人嘛,排解苦闷的方式无非也就那几种。”
“哪几种啊?”每每听见喜鹊用这样的语调说话,刑如意总会忍不住笑出声来,于是打趣道:“你说你,明明还是个孩子,怎么说话总是那么世俗。”
“有吗?”喜鹊眨着眼睛反问:“那是姐姐没有见过猴儿,若是见了他,只怕会觉得喜鹊越发的天真可爱。”
“这猴儿又是谁?”
“从前认识的一个小伙伴。”
“那他现在呢?还在洛阳城里吗?在的话,找个时间,请他来铺子里,让姐姐我也瞧瞧,看看他是不是像我们家喜鹊说的那么厉害。”
“他去做大事了,等他回来,我一定带他来看姐姐。哼,我一定要让这只猴儿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姐姐和狐狸姐夫,可比他厉害多多了。”
刑如意笑着摇摇头,将话题又转回到刘家的事儿上。
“你还没说那刘家大郎是如何排解苦闷的呢?”
“姐姐明知故问,这男人排解苦闷,除了寻花问柳,就是喝酒。这刘家大郎是个粗人,刘家又只是个打铁的,日子过得虽不算艰难,可也没富裕到能让他去寻花问柳排解苦闷。他呀,喜欢喝酒,且还是四娘铺子里的酒。”
“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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