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白兔的世界（上） (2-1)

那个人救了她，在她以为自己就要像其他的兄弟姐妹一样，被老虎吃掉的时候，他救了她。

在她向来单调的世界里，他成为了第一抹彩色。

那个人将她带回了家，并且精心地照料她。尽管自己的一条腿被咬坏了，但是以此换来后半辈子的衣食无忧，似乎也不错。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个人很亲切，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救了她，也不只是因为他每天帮她梳理毛发，而是他身上有一股与她相同的气味。

那个人每天都会喂她各种美味的新鲜果蔬，以及一种闻起来很奇怪的红色液体。她很不喜欢那液体的味道，她曾偷偷看到过，那红色的液体是从那个人的身上取出来的。但只要是那个人喂给她的，即便是毒药，她也会照吃不误。

自从服用了那液体，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发生变化。她洁白柔顺的毛发变得暗黄枯燥，甚至出现了一块块丑陋的斑秃。她的骨骼也在变形，弄得她全身又痒又酸。虽然行动上不至于造成不便，但外观上正在向畸形发展。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她很难过，担心那个人会因为她的丑陋而抛弃她。

可是那个人非但没有嫌弃她，反而为她的变形感到欣喜。

这样便好，她心想。

只要那个人开心，她怎么样都行。因为自从那个人救了她，自己的这条命便已是属于那个人的了。

有一天，那个人突然问：“你为什么每次都最先把食物里的苹果吃掉呢？”

她心里一惊，随后激动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听懂那个人所说的话。她很想回答他，但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那个人的语言。

“是不是因为喜欢苹果呢？”那个人又问。

她拼命地点点头。

“那好，我决定了！”

她万万没想到，那个人的决定竟是为她买下了一个好大好大的苹果园。

刚开始，她发现苹果园里的苹果并不好吃，又酸又涩的，但她不想让那个人为难，于是她拼命地吃苹果，将自己的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就像她曾经嘲笑过的小仓鼠一样。

那个人一脸苦笑地摸摸她的头，说：“你不用勉强。”

后来她发现苹果变得好吃了。又是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是那个人花了好多心思在苹果树上，才让苹果变得好吃的。

终于，她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学会了用后肢站立。虽然由于右腿受过伤的缘故，无法灵活地运动，但她还是学会了走路。她也学会了用前肢做一些复杂的动作，例如用彩色蜡笔记录下那个人的样子。

她把画好的画像送给那个人。那个人很高兴，并将她带到木屋前的空地上，共同种下那棵准备已久的苹果树。

“这就是你的成人纪念树啦！”那个人高兴地说。

“纪念树，为什么，苹果树？”她也终于学会说他的语言，只是语法上还有待改进。

“因为你喜欢吃啊，而且苹果的形状长得很像爱心。”

“爱心，什么？”这是一个新单词，她感到好奇，想知道其中含义。

“爱心代表着‘我爱你’。”他意味深长地回答。

“我爱你？”她继续问。

他却笑而不语。

当天晚上，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真面目，不再是五彩斑斓的样子。

白色的长发，白色的睫毛，粉色的眼睛，光滑的皮肤……他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除了没有长长的耳朵和短短的尾巴。

事后，她曾问过他，为什么要扮成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现在我是人，人类会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脸上戴着的永远是揭不完的假面。只有当人都不存在的时候，我才能回归自我。”

他的话很复杂，她无法理解。但他眼神里闪过的寒光，竟莫名地让她有些害怕。

不过，那样的感觉只出现过一次。那个人本来就对自己很好，从那天之后，他对她更是疼爱有加。她以为，这样幸福快乐的简单日子会一直持续到他们生命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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