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变小了,仕兰中学的高空中,响起了晚自习清脆的铃声,操场上空无一人,教室里灯火通明,朗朗读书声响起。
教学楼顶层,九楼,生锈的铁门被推开。
楚子川从空气浑浊的楼道中走出,走上了教学楼的天台,细蒙的雨在暮色中洋洋洒洒,远眺可见蔚蓝色的校旗在钢杆上飞舞。
更远处是连片白漆的办公楼,夕阳西下,坚硬的天际线在黄昏中若隐若现,穹顶挂有浅浅的月牙。
楚子川没洗澡,身上仍是那件湿透了的白衬衫。
他来这里只为了一件事,迈出成为炼金术师的第一步,启灵。
哥哥楚子航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争分夺秒地紧迫起来,给了楚子川很大的压力。
他意识到,成为炼金术士,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没有知识和力量,他就无法反抗奥丁,无法反抗命运。
他不愿当奥丁的猎犬,终有一天他会反攻奥丁之渊。
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先完成那个所谓的“两铁一铜”的任务,保住楚天骄的性命。
而前提,又是启灵。
楚子川往天台边缘的栏杆走去,将凹花纽扣一枚枚解开,然后将衬衫褪下,露出了一身龙纹的肌肉,牛毛的雨在上面凝成细腻的水珠。
“太阳为父,月亮为母,从风孕育,从地养护。”随着他往前走,耳边又回响起老尼的声音。
这是弗拉梅尔独有的“启灵大法”,这段话出自翠玉录,在日夜颠倒之际,太阳与月亮共存的一瞬间,在风中感知自己的“灵”。
简而言之,就是在黄昏,太阳沉下地平线之际,月亮显现的时候,找个安静的地方,接近天空的地方,进行启灵。
因为约顿海姆没有日月,所以不能启用这套方法,只能回到中庭进行启灵。
而这是楚子川第二次尝试,上一次是昨天傍晚,他刚离开约顿海姆,但是他失败了,因为他在旷野进行,没有触摸到“死亡”的域界。
楚子川走到了护栏边上,钢管护栏在高风中微颤,发出细微的轻响。
目光探出楼外,九层的高楼,能听到底下的学生在念英文,地面停放的黑色轿车变得像玩具,寒风吹起刘海,立于高处使人脚软,手心发汗。
楚子川将自己的衬衫放在围墙的白砖上,然后用双手扒住上墙面,双腿一用力,直接跳上了宽度不足半米的墙体上,站稳。
他双脚合并,张开双臂保持平衡,在上面不受控制地摇摆了几下,左侧的天台与右侧的大地,在视野中来回交替。
饶是楚子川杀过死侍、屠过大蛇、骂过神王奥丁,在这一刻也手心冒汗。
哪怕他身上有不朽王御,这么直直地从九楼掉下去,多半也得折了脊椎,当场殒命。
然而,这是必须要做的。
中国有着“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说法。
炼金术士认为,当人处于生死的危难之间,灵与肉体之间的契合,就会松动。
炼金术核心奥义之一,想要“生”,就必须先“死”。
为了迈出“启灵”这一步,无数圣贤想方设法地感受死亡,他们将自己置于死地,去跳楼,去潜水,赤脚行走在大漠,裸身穿行冰川,喝自己炼制的炼金毒药。
这就是“不破不立,置死地而后生”。
十九世纪,很多欧洲的科学家,在晚年转为研究炼金术,并殒命于“启灵”这一步。
而楚子川无需做到那么极端,“启灵”对他而言其实很简单,因为他的灵魂,本来就已经完成了“死生”的转变。
现在,只是需要“第一动力”,就像是神推动世界旋转的第一下。
楚子川深吸一口气,改变姿势,将两只手撑在石砖上,钟摆一样向上摆动双腿,有惊无险地完成了倒立的动作,雨水从他的手臂流落手掌。
而在教学楼数百米外的办公楼上,西装革履的校长大人,从他的南美花梨木办公桌上拿起了他的景德瓷杯,上面热气氤氲,琥珀色的红茶被他吹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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