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商察觉到身上人的僵硬。
深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他。
夜慕参平静地退到窗边,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没有重返炼狱的焦灼。
他双手环胸,显然不期待任何人的靠近。
凌商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消化发生的一切。
说不定,这人对自己的怨恨比原来更深了。
若不是自己非要在他精疲力竭的时候硬拽着他去玉泉山,他也不会经历后来的事。
思及此,凌商眼底又浮现凄凉的笑意。
原本只想让他重温当年的噩梦,可他却阴差阳错地撞上了真正的鬼刹。
世事总是如此,难将因果问浮屠。
夜慕参食指绕着一撮白发,幽幽问道,“哥,那天……那些蛇……是怎么回事?”
凌商顾左右而言他,“你这些日子全靠我渡真气才活到现在,不先吃点东西么?”
“吃不下。我觉得……恶心。”
夜慕参没有说谎。
只要闭上眼,那些细蛇缠绕的触感就无比真实地黏附在肌肤上,甚至还能感受到蛇鳞的摩擦、蛇信的吸舔……
凌商早就猜到夜慕参会这么说。
他三岁时就与无数虫蛇同榻而眠……对这些丑陋生物的恐惧与厌恶,虽然早已克服,可幼时那些冷暖自知的暗夜,他不曾忘却。
那种体验,任何常人都不应该经历的。
而眼前这人,更不该承受那地底迷宫的折磨。
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只能用更极端的办法让他变回原来的自己。
夜慕参还记得那巨蛇与凌商对峙时的情景。
他冷冷笑了,“哥,我想喝酒。”
“果然。”凌商长眉微挑,斟了一杯杜康,来到他面前。
酒还是温的。
腹中燃起浓烈的暖意。
夜慕参唇角泛着诱人的晶莹,“这酒……”
“慈云寺后头的酒家。”
“你还记得啊……”
凌商勾起他的下巴,轻轻舔去他唇角残余的酒液,“你的事,我当然都记得。”
“可是你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样?”凌商嘲讽道,“知道了,就可以毁了我经营的一切么?”
“是啊。真想毁了你的一切,让你尝尝景哥受过的苦,尝尝我七年前的……”
凌商忽地打了个响指,将弥相唤了出来。
夜慕参看见那蜿蜒的漆黑身躯,那张扬放肆的鲜红蛇信,还有那双看似呆滞实则机敏的深色双眼,顿时又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弥相沿着凌商的脚攀到他背上,蛇尾缠在他腰上,蛇头靠在他肩头,乖顺地贴在他耳侧。
“害怕么?”凌商退开一步,眼里溢满柔光,“每个人都有恐惧之物,这份恐惧……通常会伴随那人一生。”
夜慕参眼也不眨,只怔怔望着弥相。
“一个人如果将他的天赋发挥到极致,那他就会得到万人景仰……这一点,你做到了,而且超越了绝大多数的人。”
弥相悠悠晃了晃头,似乎在附和凌商。
夜慕参知道他说的是笑傲堂,可空洞的心已然感受不到半点被赞许的自豪。
“可是,就算做得再好,如果没有克服恐惧,那他就还是一个凡人一个有致命弱点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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