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尹辰单刀直入,“你想知道我对阿景做了什么?”
“差不多吧。”
夜慕参也不太清楚该如何将自己的疑虑适恰地表达出来许多事,意会总比言传更体面。
他想知道的,终归是夜慕景转变的缘由。
换做谁,被最亲近的兄长当成另一个人的感觉,总是诡异而伤心的。
尽管他已经猜到了些许……可一旦牵涉到凌商,他对自己的判断便没有多少信心。
周尹辰倏然起身,洁白的前襟满是斑驳的茶渍,模样狼狈得很。
他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不雅,懒懒散散将衣上的茶叶拣开。
“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阿景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就足够了。”
这话,夜慕参当然是不信的。
他声音低沉而冰冷,“景哥那天差点就死了。”
“那也不是在害他。”
夜慕参注视他良久,似乎要从那双眼里看出些什么。
周尹辰不甘示弱地含笑回望。
“你回去吧。”夜慕参盯得额角青筋突突地跳,终于败下阵来。
他看不出周尹辰和夜慕景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他的景哥对周尹辰,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只有舅侄之情了。
夜慕参看着周尹辰离去的背影,修长的手灵活地转动着漆黑的匕首。
周尹辰终究是变了。
周浩的死曾让他蜕变得庄重。
可地窖里疯狂的报复与濒死的空寂却将他仅剩的理智都磨灭了。
可以想见,周尹辰为什么要来找夜慕景。
他侥幸拣回了一条命,所以想要活下去。
这样一个曾经万念俱灰的家伙,唯一能够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便是夜慕景。
夜慕参望着地上斑驳陆离的碎片那是他珍藏的淡描青花梅竹鸟纹杯心疼之余又感到无力。
周尹辰胸口若隐若现的刺青,似乎是“曰”的一角。
看起来是才落痂的刺青……除了景字,又怎么会有其他可能?
“所以……”他自言自语道,“那个家伙想要和景哥殉情,却被景哥扎入了心室……凌商那时候发现他没死,却不愿带他一同离开……”
地窖里压抑而可怖的画面栩栩如生地浮现在他眼前。
“可那天我去寻他,他不是还说过,答应景哥为周秉延医治么……”
……
乘风载着夜慕景,穿梭在洛阳城已然沉寂的街道。
他是个逆来顺受的人,所幸生在皇家,没有人能够欺侮他。
太子位接受得懵懵懂懂,夫子们的教诲他也不敢忤逆。
年少时也曾想过,自己若能成为一位明君,三皇子必定会敬慕自己吧?
皇后的遗愿之一,便是让他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寄托……可他终究是辜负了。
那个被他恶意抓过挡箭的皇子,那名为了主人安危引开黑熊的书僮,那位为人去蛊疗毒而不求酬金的异客……
夜慕景见到阿彦的时候,以为自己能够忘了三皇子。
见到凌商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能够忘了阿彦……
或许他早就感应到,他们是同一人了。
这样的一颗心里,怎么可能装得下其他人、其他事?
选择不做太子,夜慕景不后悔,却也没有心安理得。
他愧对亡母。
他原以为,自己对母亲的愧疚仅止于此。
可周尹辰,却将他推向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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