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尹辰听太傅说起过这柄匕首的来历。
皇帝曾答应过皇后,不会将这不详之物交给大皇子。
他想不通,这墨玉匕首缘何到了夜慕景手上。
他更想不通,夜慕景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傻事。
是因为不愿见到自己么?
还是因为,他虽然嘴上总说不在意自己的遭遇,心头却对董昌游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
抑或是,他终于明白自己与凌商并无可能,从而感到人生无趣?
……
周尹辰不敢再想。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来到夜慕景的卧房。
夜慕参担忧的慰问声似带着低啜。
周尹辰将陨夜轻轻放在桌案之上。
他不敢去看床上的人。
可是又迫切地想知道他的情况。
一定不能……丢下他一人啊。
大夫姗姗来迟,对着夜慕景腹部的伤口观察了许久,又翻翻他的眼皮子,接着又闭目为其诊脉。
伤口细窄,深且狠重,可这些都不是最棘手的问题。
匕首渗入夜慕景体内的阴戾之气,才是夜慕景生命最大的威胁。
大夫特意不去碰夜慕景的伤口,在他身上扎满了银针,以期引出陨夜流窜至他体内的戾气。
夜幕降临,鲁迁点亮了房中每个角落的烛台。
烛影绰绰,烛火曳曳。
周尹辰的心被巨石压得透不过气,只觉夜慕景的性命如这火苗一般,轻轻一吹就会熄灭。
外头又簌簌飘起了雪花。
雪片飘过窗头,在窗纸上留下一瞬的剪影。
夜慕参听着雪声,陷入沉默。
他记得夜慕景为自己在雪中大跪三日三夜。
现在看来,夜慕景这么做,似乎并非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那个眼里心头只有夜慕参一人的少年罢?
夜慕参也记得,十三年前的寒冬,自己时不时对那人发狠,喝令他跪在雪中、跪在结冰的池上、甚至睡在雪地上……
他还记得,自己曾用尖锐的檐头冰碴扎入那人的皮肉,让冰在他的肌肤里化开,冻得他的身体不自觉地打颤。
夜慕参想起,那人不久前才告诉自己,他不喜欢雪,不喜欢自己生辰的日子。
是因为自己么?
夜慕参抓起桌上置了许久的,已经凉透的茶,大口喝了下去。
凉意自咽喉流至四肢。
夜慕参自责地皱起眉:该担心景哥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想起那个家伙?
他心口泛起苦涩。
剪不断理还乱的因果,若是能尽数抛却,那该多好。
大夫终于从屏风后走出,捻着灰白的长须,神色凝重。
“怎么样?”夜慕参与周尹辰异口同声地问道。
只是夜慕参的声音满是焦虑,周尹辰的语调却沉重而踌躇。
“殿下的命暂且能保住。”大夫说得没多少把握。
“暂且?”夜慕参皱眉,“可会落下病根?”
“这……”大夫避开夜慕参的逼视,“老夫医术不精,暂且只能续着殿下的性命……若三日后殿下还是醒不了……”
“为何会醒不了?”夜慕参伸长脖子朝屏风后的病榻看了一眼。
“因为这个吧?”周尹辰缓步上前,手中握着那柄被夜慕参忽略的匕首。
匕首上的血迹已被墨珏吸噬得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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