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白说完转身往外走,陈述的语气:“送我离开的车,就在外面吧?”
他走了几步顿了一下,仍是轻而如风的声音:“其实我只有一个选择,对吗?”
在暗中支撑余家,到死也只是一个微末的存在,维系外祖父那边和余家的关系,人前人后都毫无地位,卑微到尘埃里。
至于“伤心”和“心酸”,这根本不在余董事长的考虑范围内,怎么会考虑一个本就厌恶、不在乎人的感受?
余白微微侧了身子:“别墅周围都是保镖,没想到我会这么轻易的接受,而不反抗?”
他边走边自问自答地说:“因为我以为您是我的父亲。”
坐于沙发上的男人忽然抬头,看着余白笔直削瘦的背影出了别墅门,自语道:“他都这么高了”
余白脸上是轻风一般的笑,心中道:“因为你是我父亲,你曾爱过我母亲,总不会要了我的命。”
原来比要了他的命还要残忍,因为他还连带着要了他的精神和灵魂,束缚了他一生的光阴,让他做一辈子的工具,为他牛马。
脸上的笑更深,眼中的忧郁更甚,头也不回地坐上了车,一瞬间嘴里腥甜,竟然涌上来一口血。
一直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站起来,走到窗边,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这个孩子远比想得高尚、傲气的多,通透到这个程度,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儿子,不姓余,不是那个女人生的,只是朋友家的一个孩子,那自己该是欣赏他的。
诛心的话,被他那样缓缓说出,嘴角偏是笑的,头也不回干净利落地上了车
如果今天余白反抗了,或是话没有说得这么透,余董事长不会觉得难受,产生这种不愉快的情绪。
但偏偏他接受了,走出去时身形都没有晃一晃,让余董事长一瞬间想起来,这个走出去的少年,也不过二十三岁,应该是做什么的年纪呢?
余董事长的心情无以言表,是说不出来的闷,站在窗边,直到车已经离别墅主楼很远了,他还没没有收回思绪,想回忆一些什么,想了想却没什么可回忆的。
余夫人走进来,端给他一杯新沏的普洱,淡淡的苦味涩在嘴里,连到了心里,他放下茶自语道:“那个是牺牲品。”
余夫人笑笑:“哪有什么牺牲,放着余家的少董不做,去钻研学术?他求都求不来呢。”
客厅里陷入寂静,雇佣的阿姨们都低着头往外走,偌大的客厅显得空落,这句话也落在了空处。
余董事长没有像往次一样,赞同他夫人说的话,而后掌控全局一般,等着余白来求他。这么多年,他一直在下一盘棋,等待有那么一天,余白会像疯狂的狮子一样站在他面前,却不得不妥协。
可是他今天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的布局,好像都是笑话,脑海中都是余白的那一声嗤笑、嘲讽。
这时余董事长隐约觉得,当年余白被接走以后,长时间不跟他联系,也从不回余家,不是赌气,不是叛逆,不是不知进退,而是等待
等待什么呢?
答案好像就在心头有,也好像根本没有
时间消磨了余白的天真、期盼,他成熟独立,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本事,只是为了防备有一天被余家、被自己的父亲堵死所有出路、一无所有时,不至饿死街头,还可以去做些什么,一些能满足温饱,足以存活的工作。
余白坐在车里,尽管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黑色西装上却是一个褶皱都没有,一如那年离开时的神情,不同的是他失神的眼眸中,什么都看不清了,不是刻意维持平静,确实是一动也不动了,所有力气用尽,只剩一个躯壳,支撑着他坐着。
后来余白想,幸好那时是坐车,不是自己走,如果要他一个人走出余家别墅区的话,他都判断不出自己要走到哪里去。
思绪和记忆涌现,敲门声打断了余白的回忆,一身浅色衣服立时变得几分悠沉,他略略探身,说了一个“进”。
探进来一个脑袋,让余白不禁心里失笑,面上却仍是悠沉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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