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觉得先前那虚虚实实的一眼只是自己错觉,可杜容芷今天兴致不高却是事实。于是晚上吃饭时,宋子循特地寻了个杜容芷感兴趣的话题开场。
“今天从翰林院回来,正巧遇见了奕王——他提起米铺的事。”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杜容芷的耳朵果然立刻竖了起来。
这事说起来也有好几个月了——
因前世韩春生管理的和兴米铺曾遭受过一场大火,损失十分惨重,所以这次杜容芷七早八早就使人提醒他们父子:近来天干物燥,务必做好巡查防火的工作。她本意原是想躲过今年那场大火,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却不想竟因此发现上辈子米铺失火的真相——并非天灾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纵火所致。
放火的是当地几个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被当场抓获之后也都供认不讳:这一带所有店铺摊位素来都由他们关照,作为回报,这些店家乃至小贩每月也必须按时缴纳一定的钱财,作为他们出人出力的辛苦费。可独独这个韩春生,仗着自己后台硬,从来不交保护费不说,最近居然还试图煽动附近几家商户联合起来,跟他们对抗到底。
这几个无赖本就对韩春生心怀怨恨,现在更是恶向胆边生,于是趁着月黑风高,结伙要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前世火灾的缘由水落石出,米铺亦没有遭受任何损失,本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却不想韩宗浩暗自留了心——他如今在外见的世面多了,也有自己的人脉关系,竟顺藤摸瓜查出这几个地痞的头目跟昌隆米铺的掌柜很有交情。
却说这两家米铺,开在同一条街上,和兴在街头,昌隆在街尾。
两家铺子不论规模,资历,亦或是大米的种类,数量,价格,都相差无几。只是韩春生这人温和厚道,做生意也是一样,不管谁来买米,称给的总是高高的。久而久之,和兴的生意越来越好,就连昌隆的好些老主顾也都纷纷舍近求远,宁可多走几步,也要到他这里买米。
现下这起纵火案的主谋既然跟昌隆掌柜认识,韩宗浩心里少不得又另有一番计较。
彼时杜容芷已身怀六甲,又因被恶狗所伤在府里静养,韩家父子不欲她再多忧心,遂并不曾惊动杜容芷,而只是将对此事的怀疑诉之于公堂之上,请求县令严查。
奈何青屏县县令虽加以询问,最后却以证据不足为由,并不理会韩家父子诉求,仅把意图纵火的几名无赖收押,等待秋后按法处置,又令其家人拿出些许钱帛,以作赔偿之用。
事到如今,韩春生父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知这青屏县令十有八九也已叫人买通,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借机让真正为非作歹之人逃脱……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又托了人进来把这事说给杜容芷听。
杜容芷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法子,别说她现在有孕,即便没有,她也根本做不了什么——昌隆米铺是奕王爷名下的产业。但若是什么都不做,这次已经是放火,谁又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思来想去,最后只得硬着头皮去求宋子循。
她也觉得这个口开得有些为难。
且不说到目前为止,这件事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可以表明这几个地痞无赖是被人收买,即便最后真的能够证明——就凭奕王爷的身份,她也不确定宋子循是不是可以帮自己讨这个公道。
事实上,宋子循听后也确实没答应她什么,只是让她叫韩春生父子过来说话。
再后来的事她隐约也听安嬷嬷说过几次——据说不知怎么又牵扯出了奕王府的管家……
……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宋子循亲口提起。
杜容芷抿了抿唇。想问……又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问。
宋子循给她夹了几块琥珀肉放进碗里,“吃了就告诉你。”他笑道,“祖母说你太瘦了,该把自己养的胖一些,生产的时候才有力气。”其实宋老夫人的原话是,杜容芷年纪太小,身体又弱,头胎只怕会多吃些苦头……
杜容芷轻轻应了声是,果然就听话地吃了起来。
宋子循不动声色地敛下眼底的忧色,继续说道,“奕王的意思,虽则那几个纵火犯是受管家主使,但终究是他治下不严所致,想把昌隆送给你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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