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游老太太的一七刚过，张氏就跟游老二夫妻俩撤底撕破了脸，事情是因为收割谷子引起的。

川南地区的丘陵地带，田大都是水田，人下到田里，膝盖以下基本上就陷进了泥里。在收割的时候，女人们就先下到水田里用专门的弯刀把水稻从接近根部的地方割断，然后一把一把堆成堆。男人们就把一个直径大约有两米，底部中间稍微往外凸起的木制圆桶放到水田里，再把打谷机放到圆桶一边的边沿上，圆桶其余的边沿上围起高高的竹围子。那时的打谷机是用脚踩的，两个人各站一边，一人出左脚，一人出右脚上下踩动脚板，带动上面的齿轮飞速旋转，就可以把稻穗与稻草成功脱离。

相对于其它农活，游美花和游美凤对于在大热天下水田干活非常的热衷。

这天吃过早饭两个三儿扔下饭碗就换上平时干活穿的旧衣烂衫，拿上弯刀，按照游老大的吩咐，直奔水稻田。

而游美容则迟迟不见出来，张氏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最后终于忍不住说道，“这美容不晓得还在屋里磨蹭啥子，咋子还没出来哟？”说话间重重的把割下的水稻狠狠扔下。

“大嫂，大妞儿肚子不舒服，我让她在家里晒谷子。”朱氏今天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谦卑。

“哟，这要吃公家饭的人也变娇气了哟。”张氏一听朱氏的话，气儿就更大了。

“大妞儿和二妞儿在她们去上中专的时候户口就迁走了，土地也下走了。”朱氏的声音也高了一个调。她的话彻底激怒了张氏，

张氏停下手中的活，怒道，“现在要参加工作了，说话就硬气了说？！她们读书吃的谁的，穿的谁的？”

“她们吃的国家发的粮票，菜票。”朱氏毫不示弱。张氏气得扔下手中的弯刀，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朱氏，骂道，“真是养出了白眼狼了！她们有粮票，有菜票，却从来没往家里拿回过任何东西，倒是这穿的用的来来去去的车费，哪一样不是从家拿的。”

朱氏也停下手中的活，一字一句回道，“我们俩口子干的活不比你们少，她们俩那点花销还是够的。”

张氏见朱氏今天一反常态一点都没有忍让的意思，恼羞成怒，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朱氏面前，拽着朱氏就往游老大他们那边拉，“好好好，你们有本事，现在大家就把话说清楚了，这么狼心狗肺，我看大家没有必要合伙过了。”

“不过就不过。”朱氏用力甩开张氏的手，也把弯刀往稻草堆上一扔，毫不示弱。被朱氏这么一甩，本来稻田里也站不太稳，张氏一屁股坐在了稀泥里。

男人们们那边因为踩打谷机的声音开始没有听到这边的吵闹声，现在看到张氏和朱氏拉扯在一起，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们停下来。

游老大看到摔坐在田里的张氏，吼道“你这个婆娘，不好好干活，又在发啥子神经？！”

“吼，你只晓得吼我，我们辛辛苦苦供养人家读书，到头来连一句好话都没得，这样的日子没法过了。”张氏一边从泥里站起来往田埂上走一边嚷道。她在田边洗干净腿上的泥，径直朝家中走去。

游美容看到张氏一身泥水回来，赶忙问道，“大娘，您这是怎么了？咋子全身都是希泥巴？”

张氏没好气的说道，“别叫大娘，我们这种干笨活路的人可承受不起。哼！”说完回到自己屋中把门一关，一上午都没有出来。

再说田里干活的人，一个个直愣愣的看着张氏消失在视线里。游老大也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这个婆娘简直疯了，看我回去咋子收拾她。”说着游老大就要追回去，游老二急忙说，“算了，大哥，大嫂有气让她消消气去吧，别把事情闹大了，收谷子要紧。”然后他又对着朱氏说道，“你这个婆娘，你少说两句会死吗？还不快点割。”朱氏也晓得今天自己把话说满了，没有再说下去，拿起弯刀，“你们也别看了，快点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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