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正拿着个木盆从灶房出来,见他两边脸红得都有些肿,吓了一跳,急忙走了过来:“怎么才出去一早上,胖了这么许多。”
这哪儿是胖了,明明是肿了。
卫辞差点笑出声来,但碍于家伙那委屈的眼神,硬憋着了。
“多谢透哥送轩轩回来,可要用了午膳再回去?”卫辞知上官透性子冷淡,也就是客气的问了一声。哪知他今竟转性了,点零头,径直就往吃饭那间屋子里去了。
“……”呃!
三娘瞪了他一眼,卫辞抱着家伙无辜的摸了摸鼻子,知三娘不喜上官透,也没敢再多言。
来者是客,三娘虽然不喜欢上官透,但好歹时候也常吃人家的糖葫芦,饭菜什么的也不吝啬。蒸零糙米,炒了三个菜一个汤,弄好了自己回了轩轩睡的炕房。
“透哥,你别介意,她就这性子。”
“不会。”上官透嘴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这丫头时候就是这德性了,这么多年不见,也没改多少。
见他眸色柔和的落在轩轩身上,卫辞给儿子夹了筷子菜,仿似随意提及道:“我记得透哥已至而立了吧,可有心悦女子?”
上官透手指微顿,眸中染上悲凉,嘴角尽是苦涩。
“曾有过。”
“既有,透哥难道就不曾想过去寻寻她?”
闻言,上官透冷眸扫向……他后面的那堵墙,目光似能看穿。
见此,卫辞给轩轩夹了些菜,没再借故试探追问什么。
本以为戳到他伤心事了,他会闭口沉默,没想到上官透只扫了一眼,竟缓缓述道:“那年,我长嫂从京传来书信,道父兄战死,母亲忽闻噩耗一病不起,朝中更因兵权之争让整个上官府都被扣押,全府性命随时不保。她祖父得了消息,怕因她与我的关系累及到谢家,便以她性命相胁,迫我负她。我以为放手是为她好,亲眼见到她上了花轿后,便再也不敢踏足郸州一步。”
“这些年来,我甚至不敢打听有关她的任何一丝消息,直到……你来了,我才知,是我错了。”
卫辞知道,他这话应该不是对他的。
墙的那边,淡淡传来声音,语气平淡的质问:“一句错了,还能弥补什么?”
是啊,一句错了,她也永远回不来了。
“对不起,若我知她会那般决绝,死我也会带她一起走的。”上官透双目猩红,每提起一字,心口便疼得如刀割。
若三娘不来,他一生都不会知晓。那年的转身,竟给他们奠定了永别。
他白衣而来,她终以血染红衣相送。
隔壁的炕房里,三娘背靠在墙壁上,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抬手抹掉,淌下的眼泪更多。
长姐,三娘突然明白你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了。
情深不寿,你爱他入骨,他又何尝不是爱你进了心髓。你们是最懂彼此心意的人,却又是最不懂彼此心意深几许的人。
你们,终是情深缘浅了。
命运弄人,曾几何时,美谈终成了遗憾。
上官透离开时,三娘轻轻拉开了炕房的门,眼眶微红,望着已走到院门的背影。背影的主人听到开门声,步伐微顿,却未转身,三娘远远地都能瞧见,那人黑发间夹杂着的一缕缕白丝。
卿埋泉下泥销骨,君寄人间雪满头。
都是痴情儿啊!
她喉头哽咽,终还是如儿时般道了一句:“夫子,三娘见礼了。”
夫子,三娘见礼了。
这是他交给他的第一堂礼,姑娘儿时的模样浮起,只这一次姑娘长大了,那时牵着她的女子也已不在了。
门口的人笔直的背脊僵在原地,久久未语。
在旁的卫辞抱着轩轩未置一辞,只心疼地望着她。
卫辞知道,从她记忆被敲醒那一刻起,有些结,只有她自己能解。他唯一要做的,便是陪着她慢慢的去解。
上官透紧握的指尖一点点摊开,跨出门口时,尽量让自己语调平和的回了一句:“北境可没有糖葫芦呢。”
完头未回的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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