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天大树 (2-1)

程子晟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

安德森解释非常符合唯物价值观：无论多么光怪陆离，梦境中的一切都是人在现实生活中所经历事物的一种扭曲和折射，或许还反应了人潜意识的本能和欲望，所以这种频繁发生的未知梦境肯定对于程子晟来说具有重要的意义，如果自己本人难以解释，去求助心理医生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

程子晟：道理我都懂，但……

他再次（自以为）隐秘地偷看了身旁的季扶苏一眼。

——但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梦到变成人家的一只猫，是不是太奇怪了？

而且如果要把这些告诉一个陌生人……

程子晟绷紧脸，他拒绝这个选项。

他在心中默默思索，不由自主地想起身边的人，然后就发现——

好、好近……

已经是下午，阳光从她的方向打过来，正好将她的侧影斜映到桌面，被拉长的轮廓冲淡了她本身特有的优雅和疏离，倒是格外可爱。程子晟的视线顺着那长长的马尾，到了圆圆的头顶，于是意外发现，原来那上面还有几根细细的呆毛。

他情不自禁地用手去碰，那片单薄的影子却突然闪了闪，变成另外一种形状。

“同学。”

程子晟像被针扎了一样，立刻将手缩回来，转头瞧她。

“同学，”季扶苏说，“现在是自由讨论时间。”

程子晟：“……哦。”

季扶苏拉进了距离，她的语气非常温和。

“你……讨厌我吗？”

她歪头，视线从他的下颌、唇瓣、鼻梁慢悠悠地划过，最终和程子晟镇定的眼神对视。

他愣了一下，片刻后回答：

“……没有。”

“其实我也有过相似的经验，”季扶苏似乎是有意缓解他不安的情绪，微笑着挑起另外一个话题，“总是会重复做相似的梦什么的……”

她注意到程子晟的眼睛是很浓郁的墨色，看人的时候有一种冷凝的专注与认真。

“我梦见了……”

她有意放慢语调，果然观察到对方的眼神似乎格外紧张与激动，这种情绪甚至能够冲破他面部表情的束缚，如此干净又剧烈地被季扶苏感知。

“一棵树。”

季扶苏观察着对方惊诧的表情，继续说道：“很奇怪吧。还是童话书里说的那种，七八人难以合抱的参天巨树，不仅能够容纳鸟，也可以让人在里面居住……”

“——然后我晚上就能够爬上去，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啦！”梦境中的小女孩轻柔地抚过黑猫的头顶，脸朝着夜幕微笑。

“以后，我就要和星星，和小黑住在大树里，再也不回来了。”

她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清甜，却难以掩藏其中的沙哑，还有那些藏不住的满满的都要把她包裹起来的低落。

程子晟感到不解，可梦里的黑猫总是很能体会她的情绪。

被抱在怀里的猫抬头，蹭着头上的抚摸的手掌。

季扶苏：“……”

季扶苏：“同学，你在看什么？”

程子晟突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居然一直在盯着对方的手。

那确实是一双女孩子的手，纤长、洁白，在阳光的亲吻下甚至显示出一种寒玉般的质感。

“没什么！”

季扶苏：“……”

“……然后呢？”程子晟想掩盖自己的走神，他说，“只有你自己去吗？去树上住着。”

“这倒没想过哦，”季扶苏失笑，“我只是梦到它罢了。”

“小时候，它曾经不近不远地住在我的梦里，长大后倒不会了，”季扶苏摇摇头，“可能是童话故事看多了的缘故吧。”

程子晟独自在沉默中陷入了震惊与纠结。

见缓解气氛的目的达到，季扶苏也没有多询问对方，她只是点了点在笔记本上的一个单词，这是安德森布置的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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