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写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歌,都没往外发,她没想到你会拿这个投稿。”杨白华的语气难得地重了,伸手握住程沅的手腕,“事情闹得这么大,她也不想的。跟我打电话的时候她很害怕,都哭了。”
程沅木木地想,她哭什么。
杨白华苦口婆心道:“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可她年纪还小,你得容她犯错儿吧。你要是告她,事情闹大了,她在学校怎么做人?我在家人面前怎么交代?”
仿佛有一道冷水浇上了程沅的脊梁,他抓住杨白华,痛苦地低吟:“……那我呢?我呢?你要我怎么做人?”
杨白华温柔地捧住程沅的脸:“没事儿,我信你。那些网友不了解情况,都是瞎打嘴仗,只要把网线一拔,谁都伤害不了你。”
程沅一辈子顺风顺水,没经过大事儿,这一来就是地裂山崩,他的头脑已经全然混乱了,杨白华笃定的语气动摇了他:“……是吗?”
“是啊。”杨白华循循善诱,“你想想看,我父母从小把小燕当亲女儿疼,咱们的关系如果因为小燕的事儿暴露了,小燕身败名裂,官司缠身,你要他们怎么接受你?”
程沅抱着头,把自己蜷缩起来。
“……为什么啊。”程沅喃喃,“为什么……”
他的理想,他的音乐梦,全毁了。
而且他的爱人毅然决然地站在了家人那一边,如果他不答应替杨小燕把这事儿担下来,他和杨白华的未来就没有了。
爱人,理想,他到底该要哪个?
程沅从小就乖巧,除了音乐,没有旁的爱好,杨白华是程沅第一个捧在心尖上去爱的人。
爱一个人,是把他小心翼翼地搁在心里,还怕心不够柔软。
杨白华很好,对他很温柔,会在他艺术家脾气发作时哄他,踏实,勤奋,两人在床上也很合拍。
程沅舍不得在经历过一场伤筋动骨风暴后,还要鲜血淋漓地把胸口撕开,把这个他爱了三年的人硬生生挖出来。
他做不到。
程沅揪住杨白华的衣摆,轻声问:“我背上这个名声,还怎么写歌?还会有人要我吗?”
杨白华听到他松了口,不自觉舒了一大口气。
他把程沅揽进怀里:“我要你。”
……这并不是程沅想要的答案。
但这也是他现阶段唯一能得到的、最好的答案了。
程沅的公司飞快出了声明,严厉申饬了这种恶劣的抄袭行径,并果断向程沅提出解约,要求他赔偿违约金。
关键时刻,程沅的大哥程渐气冲冲地跑来,指着弟弟的鼻子大骂一通:“程沅,你能耐了?出了这么大事儿不联系家里人?不打算姓程你早说!”
程沅没说话。
自己的名声已经烂了,既然决定要隐瞒,他就得连家里人一块儿瞒。
大哥骂过他,替他赔了钱,又花钱上网删帖,犹不解气,还亲身上阵跟人对骂。
网民发现自己的评论被删,愈加反弹,事态愈炒愈热,唐欢的公司也没有放弃主动送上门来的热度,大肆购买水军和营销号,在后头推波助澜,其中以一个粉丝数过五十万的网络唱作人最为激烈,他是着名的唐欢粉,一天发了六七条微博,追着程沅嘲讽。
其中一条微博说:“抄袭狗现在应该怕得缩在被窝里发抖吧狗头狗头狗头。”
底下则是一片唐欢粉丝的狂欢,污言秽语,让人作呕。
程沅是真怕了。他关了私信,关了手机,把自己禁闭起来,杨白华再耐心,毕竟也是刚工作,没那么多时间天天陪他。
程沅想,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撑过这段时间,他还能再来。
可后来,程沅发现自己写不出歌来了,甚至碰不了钢琴,哪怕一按琴键,他就会想到心间语那段他精心写作的钢琴前奏,心悸恶心得手抖,根本弹不出一首完整的歌啦。
他尝试许多遍后,猛然攥起双拳砸上了钢琴。
钢琴发出一高一低两声的呻吟。
大学的时候,一人能撑起一个乐团的天才程沅,连欢乐颂都不会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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