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许多事,确实是没有对比便没有伤害的。蔡家婆婆对两个儿媳妇态度的强烈对比,在二媳妇柳玉华进门之后,被婆婆演绎得淋漓尽致。
当初金凤妈妈为了宽慰女儿,将女儿初上门时婆家草率的招待,或支使媳妇做家务这些,都简单的归结为风俗、习惯、性格等等原由。然而当金凤亲眼见到婆婆对小儿媳柳玉华巴结疼爱的献媚样儿,又是夹菜、又是倒水、又是披衣送暖的,赖金凤气得几乎要心绞痛了。心中登时明白势利的婆婆纯粹是偏爱教书的小儿子,和这个做护士的漂亮小儿媳,瞧不上自己这打工的夫妻俩。
赖金凤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在一次晚饭桌上,当婆婆又挑着鸡腿夹给玉华的时候,她忍不住阴阳怪气的叫开了:“同样都是儿媳妇,你看看你多偏心?”“你不是说你要减肥吗?”婆婆竟然理直气壮:“而且你比玉华大好几岁呢!这么小气呀!来,你吃个鸡脚,美容的!”金凤几乎要气噎过去:“我好肥吗?我比她大我就要倒霉啊?鸡脚天天踩鸡屎,还美容呢!”她恨恨地把鸡脚丢到了老公碗里。
赖金凤最讨厌别人提到“肥”字。在公司,她曾被可恶的广东佬不止一次的称呼为“肥妹”、“肥婆”。有一次她去步行街逛街买衣服,好不容易看上一件挂在高处的花边衬衣,想叫店老板娘取下来给她试试,老板娘一斜眼瞥了瞥她:“你那么肥,穿不了!”在湖北,只有形容猪狗猫这些畜牲,才会说“肥”,赖金凤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然而无论金凤如何在老公面前细数婆婆的偏心,即使小蔡有时也被她说得不得不点头承认,说母亲的某些做法着实有失偏颇,却仍然改变不了小蔡时常牵挂母亲、时常想家、以及时常想回家的热情。金凤笑他是妈宝男,隔天便和他母亲电话、视频聊天,而且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说的全是些鸡零狗碎的锁事:“洗脚了吗?水烫不烫啊?看下有多少水啊?太少水了烫不舒服啊,不要舍不得烧水……”、“稻子收了?收了多少斤……”、“您见过这种蒜不?紫色的,独蒜,没得蒜瓣,香得很……哪有‘叫cēi’啊,是真的,骗你干嘛?我们那可能不长……”金凤常听到“叫cēi”这个词,便向小蔡打问是什么意思,小蔡懵了半天才明白她在问什么,告诉她那是家乡土话“嚼蛆”的意思,表示乱说。金凤恶心得呸呸直吐。
更让人气愤的是,小蔡这种泛滥的关爱,不光只对父母,甚而要波及到他的小侄子。赖金凤给儿子买件外套,又或者给他自己网购一件棉衣,穿得好了,他便忍不住又在老人面前显摆:“您看这个料子好不?又防水又防风呢,给你们也买一件吧?是金凤买的……”赖金凤在一旁气得吹胡子瞪眼。
见自己儿子穿什么,玩什么,小蔡便不止一遍地念叨:“要不给咱侄儿也买一个寄回去吧?”“你好有钱哪?”赖金凤毫不客气的训斥:“人家爸妈都是公务员,比我们有钱多了!老娘我自己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干嘛要给他们寄?他们怎么不给我寄?”“这个没多少钱嘛……”小蔡喃喃道。
方旭回到广东的时候,瘦得只剩下八十多斤,一身黑衣更加显得她形单影只。一时之间好像所有人都对她充满了同情,连扫地阿姨都心疼地摸着她的脸,说她瘦得不成形了。这无处不在的同情,让她倍感压抑。回到这个嘈杂的城市,她更加恍惚地觉得父亲还在,就在老家,在那个父亲常常等她回家的路口招手,在固执地等她回去,永远也不会离去。她愿意久久地沉浸在这幻想中,不愿被任何慰藉或同情叫醒。
上班第一天,叶副总和她聊了许久,问她家中的细况。临走又专门给了她一盒巧克力,说是从香港带上来的,多吃一点对情绪有好处。并且叫她若有任何困难,可以随时找他,方旭感激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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