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里有许多类似顾欣欣这样,来自天南海北,年纪小小就进厂打工赚钱的女孩。她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没日没夜地在车间的流水线上忙碌着,透支体力和汗水,挣那一份微薄的工资。她们过早地自立,辛苦地攒钱,省吃俭用,帮补家里,也帮自己攒一份嫁妆。
长长的电话线、薄薄的汇款单,是她们与远方的家人维系情感的主要工具。她们把钱都寄回了家里,寄回那凝聚着她们所有的爱与情感,那千里之外的故乡。
一年到头,她们对自己最奢侈的投资,也不过是添置一件新衣、买一双新鞋,或是过年前狠狠心,掏一百来块钱烫一次头发,风风光光地回一趟家。廉价的、大大的行李箱里,攒满了她们给家人准备的礼物:给爸妈的衣裳、给兄弟的剃须刀、给姐妹的头饰、给侄/甥儿女的糖果、给老人的糕点……
这些可爱的女孩们,往往没有受过太多的教育,更没见过多少世面,心思单纯,不谙世事,又远离家人,缺乏关爱,极容易受一些存心不良的“情感”或者物质诱惑,还满心以后遇到了好人,碰到了真爱,陷入所谓爱情的圈套。
车间的这些管理人员,尤其是一些所谓的“开国老臣”、“皇亲国戚”们,要文化没多少文化,要见识没多少见识,在车间却是地地道道的山大王、人上人。他们早已过惯了自以为是、颐指气使的生活,常常自认为魅力万千,风光难挡。时有听闻某车间经理、某领班、某技术员,甚至某组长,又“弄了个小妹”。你道是众人长舌?捕风捉影地搬弄是非吗?却原来是这些人自己,以此为资本在四处跟人吹嘘,无耻地将之当成为自己的“战绩”,恨不得给自己封上个“情圣”的名号。一旦出了什么事,却又像草狗一般缩回洞中去了。
万幸抢救还算及时,顾欣欣没有送命,出院时便直接被她父亲领回老家去了。
欣欣爸爸是一位憨厚的老伯,时常看着女儿抹眼泪。这几天何巧儿每天都去医院,给老人安排吃住,顺便奉命观察老人的动向。让人意外的是,老人家自始至终也没有向她发难,更没有去厂里闹事,临走时甚至还向何巧儿再三致谢,说多谢她救了女儿一命,多谢她这么多天对他们的照顾。
何巧儿心里很不是滋味,作为一名HR,她的职业操守和良心第一次产生了巨大的冲突。但她也十分清醒地知道,自己不可能任由良心行事。老板给她的指示是只负责医药费,其它的看家属情况再做应对。简单说就是如果家属闹就赔一些钱了事,如果不闹就干脆不管了。
幸好顾欣欣身体已无大碍,何巧儿心想,离开这里对顾欣欣来说应该是眼下最好的选择,自己不需要承受太过沉重的良心谴责。听老赵说,这几天曾祥庆吓得都没敢回厂上班,真希望这狗日的从此精神崩溃,不要再去四处祸害人家姑娘了。
顾欣欣再没有回到工厂,曾祥庆蔫了几日后,便又恢复了精神。依然每天人模狗样、趾高气昂地当起了他的山大王。虽然杨总把他叫到办公室去结结实实骂了一顿,拍桌子踢凳地喝斥声,连何巧儿在外间的办公室都听到了,但最终公司却连个口头警告的处分都没给曾祥庆。唯利是图的资本家,是不会用道德标准来用人的,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用一个小有瑕疵、小有污点的人,还更能方便于制衡这个人。在工厂,这种事早已被司空见惯,最终被公众谴责、承受代价的,往往是这些孤身在外的女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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