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先生垂下眼帘背身对她,清寂地扫着地的落叶。
如意盘膝坐在林立墓碑之中,这一片长眠着他的父母兄弟,冷冰冰的墓碑写着的名字,好像同一时间凝固在此,再也没有走远。
清欢跪在他身侧,在鲜艳跳跃的火舌中投入雪白冥钱,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先考妣……还很年轻。”
“崔家人不入世,不出仕,只靠香火供养,先考痴迷作画,尤好山水,常周游四宇采风,先妣十五岁嫁入崔家,持中馈二十年阖府称赞,他们死的时候也才正当盛年。”
他扭头道:“我的母亲生得很美,是祁陵出名的美人,我父亲见她的时候,她那时正被一个浪荡子弟强拖入花轿内,父亲把她救了下来,没多久后她就嫁给父亲,次年便生了我大哥。”
“其娈这名字也很美。”清欢赞叹:“她也一定很温柔。”
“那可错了。”如意唇角有一丝笑意,“当时她袖内藏着把绞头发的剪子,花轿的时候直接扎进了那浪荡子弟的肩窝,溅了一脸的血,我父亲一惹她生气都不敢回家,只能躲在府前的酒肆里喝酒,毕竟,往自己丈夫茶水里洒巴豆粉的女子可不是轻易能惹的。”
清欢莞然一笑,“好顽皮的主母。”
如意的微笑停驻许久,才缓缓收敛起来,“许多年过去了,我都忘记她的模样了,只记得她送我走的时候,鬓角插了一朵初开的西府海棠,艳丽得好像永远不会凋零。”
清欢欲言又止,半响道:“那时候出了什么事情?”
“但凡花团锦簇之处,富贵炙人之家,难免生些蠹虫,有些龌龊。”如意平静道:“世人皆道,佛法渐退,是崔家乱行触了佛怒,那时候城里出了天瘟,莫名死了很多人,怨声载道之下,崔家人愧悔不已,自尽而亡,以死殉佛平息天怒。”
“口舌即利剑,龃龉是毒药。”他起身,“谁也没有亲手持刀屠人,但杀人的都是人。”
清欢回味着他说的话,他却突然说道:“这几日正是祭日。”
如意拜祭过每一位逝者,却未曾让清欢跪拜祭奠任何一个人,包括他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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