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锦被,清欢也能感知他温热的躯体和心脉有力的跳动,执着的呼延旻,笑着的呼延旻,一直陪着清她的呼延旻,清欢自知这一切,应该是和美忘忧,应该是重生,应该是同欢。
清欢知道,她终究是负了他。
她抽泣着伸手抱住他,“阿旻……”
“嗯。”呼延旻抚摸着她的发,“别哭了,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还是在这个时候。”
“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
“嘘……”呼延旻哄她:“什么都别说,清欢只是还没准备好而已。”
黑暗里他的呼吸轻飘甚远,他沉默地安抚着清欢的背。
藏着无限包容的黑夜,手心里是疼痛的印痕,解不开的结和过不去的路。
呼延旻的声音极远传来:“清欢,你有后悔的事情么?”
“有。”清欢睁眼望着虚空,轻声回道。
“我也有,我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啊……”
“那是什么?”
呼延旻笑了笑,揽着清欢睡去。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情,就好像突然许多年过去了,头发变白,声音苍老,她的爱恨与他再无瓜葛,但心依旧会痛。
晨起的晚,清欢披头散发坐在脚凳上,抱着小雪貂给它顺毛。
它闭着眼要睡,被清欢扰醒了,呀呀两声,四肢摊在清欢膝头,懒洋洋抖着尾巴。
一群婢女端着晨起用具等候多时,此时左右相互顾盼,不敢言语。
清欢仔细抚摸着小雪貂的下颌,它舒适地用小爪子抱着清欢的手指,靠着昏昏而睡。
她忍不住笑了两声,抬起头来,才发现靛儿面色犹豫。
清欢仔细端详着她的脸,笑问:“一大早的,你这脸色是怎么回事?”
靛儿嘴唇嗫嚅两下,盯着清欢的脖颈,“公主……”
清欢抱着雪貂坐到镜前对镜一看,才发现衣领处一枚嫣红吻痕。
竟然忽视了雪白的脖颈上这么明显的印记,她的手触在肌肤上,昨夜恍如一场梦,一切都和以往一样,呼延旻一早就进宫去,走时替她掖了被角,让她多睡会儿。
曾经有一个人,与清欢燕好时,从不敢在她身上留下痕印,偶尔情动,也只在隐秘处折腾。
这暧昧的红痕,理所当然却又陌生刺目的映入清欢眼里。
清欢掩了掩衣领,“梳头吧。”
靛儿安静地在她身后梳发,看看镜中的清欢又低下头,忐忑又惶恐道:“公主要什么发式好?”
清欢抱着小雪貂凝坐在镜前,沉吟半刻,“梳个髻子就行,今天骑马去。”
清欢去了呼延旻送她的那片草原。
又值繁春,那片草原野花万千,白蝶翩跹,空中混杂着草木与花朵的气息,这气味相斥,又是如此相融,奇异的苦涩甜馨混在一起,洗涤着人的五脏肺腑。
日月城的春夜很热闹,多是翅虫飞羽长吟,常有雪山的野兽偷偷潜进城偷食家畜,清欢睡得愈浅,被扰醒之后侧耳听寒蛩低鸣,也常披衣而起在阶下看月。
风凉露重,新月如剪,满月如盈,又有星河如海,星陨如雨,清欢偶尔想起星河苑的绣阁,她小时候爱在绣阁上伸手掬月摘星,如今大了,只爱无言看着它们东升西坠。
洁白羽翼的鸽子掠过暗天,清欢重重衣裾掠过昏暗内室,重新在香兽里投一丸香,有时也能看着袅袅升起的轻烟出神半刻。
呼延旻见清欢这失眠的毛病越来越重,开始哄着她吃些进补之物,也请了大夫来诊治,半夏夜交藤煎水而服,汤味辛辣微麻,着实难以下咽,后来换了位宋医开了方子。
呼延旻送出去的时候脸色不甚好,归来拂袖摇头道:“尽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清欢看着他微愠的神色,笑道:“到底是开了什么方子,让你把人家赶出去了。”
呼延旻看了清欢几眼,脸上的神情晦暗莫辨,半响才讪讪地把方子递给清欢。
黄芪,白术,当归,是张常见的药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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