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旻侃侃而谈地介绍:“秋天再来,草就结了穗,有些还挂了果,抓上几只黄羊鸟雀,抹上一种甜甜酸酸的果子,肉质鲜美汁有回甘,是难得的人间美味。待到冬日,积雪厚至膝,不用骑马,往雪堆里一拎就能逮住兔子和狐狸。春日时候,这里的雪水融化,变成一片雪水湖,还有巴掌大的银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清欢陶醉不已,“我小的时候,最爱翻皇祖父藏书阁里的志怪小说和行途游记。那时看皇祖父手札写,纵使生于长于宫掖,未曾出井观天,也可知道,世之无穷,时之浩瀚,无奇不有,无所不书,坐一室而掌天下者,全赖他人之学识。现在看来,皇祖父也说错了,读万卷书,不若亲眼睹一回。”
呼延旻笑道:“你若为男儿,还不知是怎样一个少年模样。”
清欢仰头微笑,“自然是快意江湖,一朝看尽长安花,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呼延旻与她相视而笑,他们行在绵延的花海之中,眼前是无尽的夏,身后是葳蕤的春。
一路缓行,直至暮色四合,晕黄的落日悬在天际,余晖映照,微风拂面,呼延旻打马归家。
清欢不舍离开,深深嗅着花儿的宜人香气,余辉下的花海披上层似金薄纱,“这是我见过最……最骄傲的花。”
呼延旻轻笑,”我见过最骄傲的花叫……清欢。”
他清泠泠的眼眸直直望着清欢,郑重说道:“清欢,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可能,让我真正站在你身边,执你手,陪你看尽一生之花?”
朗朗清音回荡在清欢的耳边:“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同心同德,永结鸾俦,共盟鸳蝶,白头偕老。”
“这是成亲之日我在雪山之神面前说的话,我娶清欢,不为尊荣,不为利益,只为清欢,是我暗自倾慕多年的女子。”
薄暮,绚烂的霞光佐在他英朗生机的面庞上,清欢只能望见一双澄净诚挚的眼,他是没有影子的光,没有灰烬的火,是无需害怕的夜,不必惊疑的真。
清欢怅然若失,唯有沉默以对。
北宛的夏过得温和,女子们的装束却异常大胆,街上多是雪臂纤腰的窈窕少女,薄薄罗衣,一双天足系着叮当作响的银铃,嬉笑盈盈地相邀冶游。
只因夏是如此的短,便要攒足一年份的惬意享受炙热的阳光和舒适。
靛儿在一旁打扇,清欢摆弄着手中的磨合罗,泥塑的胖乎乎小童擎着荷叶,乾红背心,系青纱裙儿,笑嘻嘻盘腿坐在莲台上。
这是出嫁北宛后,清欢第一回收到母妃的音讯,只是片言只语:端己谨行,万毋纵性,永昭陵世事安稳,一切皆好。
母妃一直自责,未曾早些安排妥当清欢的婚事,致清欢最终远嫁北宛骨肉分离,连清欢最后出嫁也未曾出陵来,今日却送来了她亲手做的磨合罗。这是清欢少年时最爱的玩意,每年七夕都要求一套磨合罗摆在星河苑。
又有铭瑜来信,叨叨絮絮:皇姐,宫里一切安好。自皇姐去后,我搬入延义阁读书,可喜功课上佳,又选伴读,李家玢锦兄与我一见如故,已引为至交好友,今秋即要一同入国子监读书。宫里重缮宫殿,皇姐之星河苑重绘雕栏,植杂花千株,已成蝶雀之家矣。清明节求圣旨往帝陵祭先帝,适母处,娘亲音容清雅如故,可喜宫人细致照顾,生活无虞,知皇姐挂心,以此表安,一切勿念勿挂,与呼延姐夫恩爱相敬,待弟逢机遇,定策马探望皇姐遨游山水,图一乐也。
清欢摩挲着两封信,心内沉沉浮浮,不知所定。
靛儿摇着扇子,笑嘻嘻道:“公主,匣子里还有一对磨合罗,做得甚是好看呢。”
清欢拿出一望,原来是一对贵比千金的象牙盏,烧制成磨合罗的模样,流光溢彩,异常华贵,轻轻摇动荷叶,小人儿居然活动手臂,从身上的肚兜中捧出一团红滟滟清香异常的胭脂来。
身边的婢女都看直了眼,靛儿惊呼:“二皇子从哪儿得到的磨合罗,精巧得不得了。”
晚上呼延旻回府,看清欢捧着匣子出神,笑道:“清欢可有回信,我打发人送汴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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