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往事

据不完全统计，扫尘和尚下山这几年里，大大小小的妖大约就收了十来只。

不要以为这些妖本事都不怎么样，随随便便就让个凡人给收了，这样想的人下场是很惨的。说起来，哪只妖在漫长的妖生里，没经过几个收妖的道士和和尚呢，能活着留下来的，妖力都不会很差。

事实上就很有几只大妖，妖力强悍，为霸一方，根本没将这年轻的和尚放在眼里。结果呢，这几只大妖最后都成了和尚布袋里的灰，连魂带魄，消失得那叫一个干脆彻底。

“魁你认识吧，妖力如何？”

“那只牛妖吗？妖力甚是深厚，很厉害的啊。”白珠儿想起那只三大五粗的牛妖，一笑起来，嘴巴咧得大大的，外表看着很粗鲁，事实上却是精得不得了的一只妖。要不然，这只妖也不可能在枊州那块风水宝地称霸几百年。

“他死了。”莲华悠悠地道：“别人都劝他避开扫尘和尚，他偏不信邪，偏要去试，结果呢，”莲华瞟了白珠儿一眼，那话中颇带深意：“结果连魂都没有了，既不能投胎又不能重新修炼。这就是不听别人劝告的下场啊，珠珠儿，你说是不是啊？”

白珠儿没注意他说什么，心思早转到了那只牛妖身上去了。

她想起很早以前莲华曾带她外出治病，途经柳州，就遇到过魁。这只牛妖当时妖力就已经非常强悍了，只是不知为何，还和莲华打了一架。她虽然看不清楚他们斗法的过程，实在是这两人太厉害，从地上打到天上，再从天上打到地下。她当时法力低微，哪看得清呢，但她还记得当时那场面，昏天暗地，很是吓人。

她不知道他们谁胜谁输，只知道当时师傅下来的时候，风清云淡，连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她这个师傅，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对干净的要求太苛刻，容不得衣服上有半丝灰尘。若脏了，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这点点脏是别人打着灯笼才找得到的，对他来说，那是万万不能容忍的，那是必须要换件一尘不染的新衣服。

所以，师傅一下来，白珠儿哪都不看，先看他的衣服。若师傅的衣服没换，就说明师傅平安无事，万事大吉；若师傅哪天的衣服突然换了，那这天就要小心了，千万不要惹师傅生气，惹师傅生气，那后果是你承受不了的。

其实莲华生气的时候并不发脾气，他生气的时候只冷着脸，淡淡地，也不说话，白珠儿却白了脸，吓得动都不敢动。明明是五月的天气，她站在那里像站在极东的冰天雪地里，彻骨的寒意渗入她的心脏，冻住她的呼吸，甚至连她的魂魄，都有种被冻住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难受，难受到她再也不愿意去想起。

好在莲华只对她发过一次脾气。

偶尔白珠儿也在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莲华生那么大的气，可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有天她试探地提起这件事，莲华怔了下，脸色有些奇怪，说他也不记得这件事了。

白珠儿感觉自己糊涂了，到底这事发生过没有呢？还是她记错了？时间一长，这事就越发不能确定，最后就成了被尘封的灰，慢慢地淡忘了。

话说白珠儿看见莲华的衣服没换，当时就松了口气，心想肯定是师傅赢了，转眼又看见旁边那只五大三粗的牛妖，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除了脸色不太好看外，这只牛妖好像也没受伤。

怎么回事？这场斗法到底是谁赢了？

她正一头雾水，就见那牛妖突然展开了笑脸，亲热迎了上来，拉住莲华就如同失散多年的亲人，非要邀请莲华到他府上做客，殷勤得不得了。

白珠儿当时惊得眼睛都差点掉下来。

她从未见过变脸变得如此之快的妖！

前一秒咬牙切齿如杀父仇人，下一秒如深交朋友世家亲人，前后转换都不用喘气的，这变脸功夫，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所以白珠儿对这只牛妖印象极为深刻。

连魁这样厉害的妖也死在这和尚手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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