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国威抽完这根,仿佛也完成了某种仪式,开始伏案工作。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三万字的小说,认真通读一遍也用不了太久,刘培文细细地读过,结合昨天的记录,对于改稿已经有了思路。
再抬头看对面的张国威,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写了满满三大张草稿纸。
“大哥,你这就开始改了?”刘培文看看张国威的手速,感觉一个星期多少有点夸张了,刚开始效率就这么足,一个中篇重新改写,也花不了三五天吧?
“哪能啊!你看啊,我先把今天跟编辑对的笔记重新抄一遍,然后再修改笔记,笔记改完了写改稿思路,改稿思路写完了,我再拟稿写片段,慢慢地这稿子就都在心里啦!这前面的准备工作都做足了,那就叫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到内时候,介改稿,还不容易?”
得!容易不容易刘培文不知道,但是这位的准备做得是真瓷实。
刘培文拍拍脑袋,决定不再过问。
此刻已经接近中午,刘培文看张国威以巨大的热情埋头伏笔,也不多说什么,打了个招呼就去食堂了。
今天食堂的菜着实一般,远没有昨天在水木的食堂来得好吃。不过想想这顿没花自己钱,刘培文直接高呼招待所不可战胜。
从食堂出来,刘培文也没直接回转,而是在附近几条街上溜达起来。说起来,燕京文学的驻地离西单其实非常近,可以说身处燕京最繁华的街区之一,只可惜此时是夏日正午,路上来往的人不算多。但路两旁都是大树,阴凉却不少,走着走着还能看到坐在树下乘凉说话的老人。
刘培文找了个大槐树,靠着边蹲下,就这么放空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回招待所。
回到屋里,头上已经是细密的汗珠,他又打了水擦了擦脸,终于在桌前坐定,准备开始改稿子。
上午细细读过的小说细节与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相勾连,刘培文感觉此刻自己笔下的文字已经呼之欲出。
与张国威的细致不同,他直接取出空白的稿纸,只在稿纸上改写需要调整的片段,遇到前后矛盾的地方,再直接去原稿上标注。
如是往复,刷刷点点三个小时,刘培文终于抬起了手,
揉了揉有点发酸的手腕,放下钢笔,刘培文吹了吹稿纸上的墨迹。这篇小说,到此刻就已经改完了。
抬头再看看对面的张国威,好家伙,这会儿倒是不再奋笔疾书了,改欣赏照片了。
“大哥,你改得咋样了?”刘培文忍不住问起他的进度。
“啊?我还妹(非错字)开始呢!”
“那你这,怎么就看上相片啦?想儿子了?”
“哎?哪能呢!”张国威摆了摆手。
“我啊,最奈出来改稿,最讨厌的就是在家挨老婆骂,外加给儿子上课,平常改稿只要是改不动,我就看我儿子相片,一看他我就来气,我就不想回家。
“可这人,到底怎么才能一直不回家呢?哎!改稿!改稿就有理由不回家!来改稿还按天补贴,老婆十天半个月不见我人愣是一句话没有!”
好家伙!刘培文目瞪口呆。
没想到自己随口问了一句,竟然直接戳破了中年男人最不堪的事实。
无论什么年代,四五十岁的男人可以爱钓鱼、爱写作、爱开车,甚至爱上班,就是不爱回家。
后世那些高喊永不空军的钓鱼佬们,真的就这么爱钓鱼、非要钓到鱼吗?他们明明爱的是无人拘束,可以找个理由忘记家庭重担和烦恼的自由时光!
贺强大帝今何在?人间空余打窝声!
至于为什么张国威不带老婆的照片?别问,多看一眼都能乱了道心。
此刻,刘培文总算是明白了为啥张国威把改稿弄得这么有仪式感、搞得这么细致,而且还夸下了一个星期的海口,这哪是加快速度,这明明是一个中年男人给自己的自由时光划出的底线!
此刻他又想起了张国威伸手比出的那一根手指。
满满的都是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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