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灵自无尽黑暗之中缓缓剥离,苏幕遮悠悠转醒。
那双浑浊的眸子之中,罕见的有着澄明神色一闪而逝。
“玄姹圣地之法脉,毁了醉泉,根源却在青君这孩子身上……青君这孩子前世出自玄姹圣地,此生却神魂有伤,纵然赐下法脉,可弥补根基,然……只是弥补,而非恢复……传闻,修士入元婴之境,便可明确前世今生,有种种道念入绛宫心庭……”
一念至此,苏幕遮不由得苦笑。
“我早该想到的,荒古界……还有着洪涛界……此界有冥府,而我无前世……我早该猜到的……但不好下定论,毕竟……有着神魂之伤,许我与青君一般,只是……只是忘却了。”
受了昔年的道伤,青君的神魂本源纵然能够弥补,但是入元婴之境,却难以想起前世种种。
再回想自身,包括昏死之前所脱口而出的四个字。
苏幕遮面无表情,却紧紧裹了裹身上的白狼大氅。
心念一动,苏幕遮起身,沿青石板路走下山去。
行至半山腰处,苏幕遮忽的止住脚步,敲了敲草庐,只两三息,醉泉开门。
“师尊?”
“忽的想起来,有事忘了问你,可还记得前世种种?”
“记得,凝婴的那一瞬息,便有种种光影浮现脑海之中,起初弟子还以为是心魔阻道呢,后来才慢慢回过神来,此事师尊倒是头一回问,弟子前世不过寻常凡俗,出自医道世家,一生悬壶济世,累下阴德,方有今生仙途……”
说道后面,醉泉的声音不由得低沉了下去。
苏幕遮闻言只是轻轻颔首。
“罢了,好生歇息吧,为师下山一趟,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师尊慢走。”
直到苏幕遮的身影已经走远,那一身白狼大氅几乎与山间风雪都融为一体的时候,醉泉却依旧站在满前,缓缓注视着苏幕遮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了云澜山,苏幕遮正欲架起遁光,还未动身,忽的有须弥波动自身旁传出。
苏幕遮停下脚步,回首看着撕裂虚空而来的秋云子。
两人诧异对视,秋云子率先开口:
“道兄这是?”
看到秋云子,许是苏幕遮这些时日心绪波动过甚,此刻满是感怀,叹了一口气,才开口道:
“这些日子,贫道总是心绪不宁,便是翻看玉简的时候,脑海中也总有昔年醉泉这孩子修行的画面闪现,说到底是我亏了他,便向着能够有弥补这孩子道基的天材地宝,便是能够让他重归元婴之境,此生桎梏不前,也是好的。
总比看他心气一日低过一日的好,吾心有不忍,也算是极静思动,便想着下山走走,一来为他寻些缥缈机缘,二来也算是云游东山洲,倒是道友,何事寻我?”
听闻苏幕遮之言,秋云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毕竟云澜别院的诸修,几乎也都是秋云子看着长起来的。
“无甚,只是静秋师姑三日后开坛讲法,说托木凝雷之法,引雷洗魂之术,这才有心喊你去一同听讲,既你有事,那便且去,听讲之事总是常有的。”
“嗯。”
话音落时,秋云子单手捏了一法印,轻施道礼,继而撕裂虚空消失在苏幕遮眼前。
反观苏幕遮。
他却静静的站在原地良久光景,双目浑浊,望向先前秋云子站立的方向。
不知何时,苏幕遮的身影也笑容在四方须弥界壁之中。
只有呼啸的山风当中,似是夹杂着苏幕遮叹息的声音。
……
东山洲,道庸山城,深夜,雨。
长街冷清,细雨连绵,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远远的一户人家,尚且有着微弱的光亮。
一清瘦道人,身披褐色斗笠,沉默的走在长街上,手中捧着一盏熄灭的铜灯,只是那斗笠下的白色长发看起来有些扎眼。
道人行至那尚且亮着灯的院落前,轻轻伸手,敲响门扉。
院中依稀传出的诵读之声戛然而止。
不多时,年书生开门,疑惑的看着站在门前的白发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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