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民请愿 (2-1)

“陛下，太子求见。”

成宪帝正陷入沉思，有小太监进来跪禀，他略怔了怔，脱口道：“太子？太子不是重病，卧床不起吗？”

“儿臣恭请父皇圣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等通传，大殿殿门已经被推开，苏眉一袭白袍，伴着落日余晖缓缓走进来。她女扮男装日久，通身的气派，成宪帝沉下脸，恍惚间竟从她身上看出一丝先帝影子。苏眉按规矩行礼，抬头朗声道：“父皇，儿臣听闻您正苦恼李氏一族该如何定罪。儿臣身为太子，理应为父皇分忧。”

成宪帝按捺住怒气，冷冷道：“朕知太子孝心，可太子病重，如何能上朝议事？我儿还是快快回宫歇息去吧。”

苏眉身形挺拔，面色红润，她就这样站在大殿中央，满朝文武，任谁也不信她是一个快死的病人。太子年前回京，成宪帝连发数道旨意，不仅收回太子监国之权，还令他闭宫休养，太医院的太医们更是一天三趟往东宫跑，病情越传越邪乎，搞得人心惶惶，就连民间百姓都开始暗中议论，觉得太子肯定活不过新年。苏眉环顾四周，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淡淡笑道：“父皇看儿臣像是病重的样子吗？倒是父皇，听说您近日染上了风寒，儿臣因故未能侍疾，实在不孝，只能在朝政大事上为您分忧了，请父皇赐儿臣监国之权。”

成宪帝一时气血上涌，指着苏眉正要怒斥，兵部尚书崔如海出列进言：“陛下，老臣认为太子所言甚合情理。”

崔氏是外戚，成宪帝独宠皇后，一生未曾纳嫔妃，因此后族在朝中势力颇大。崔如海为官正直，从不结党营私，他一带头，便有许多人上来附和，成宪帝气愤道：“今日是商议李胥叛国，其他容后再议。李胥死罪，谁还有异议？”

苏眉道：“父皇，李胥叛国，引敌军入境，害无数国民流离失所，要定罪，自然得那些苦主定罪。请父皇移步宫门，听听百姓之言。”

总管太监福裕急匆匆进殿耳语，成宪帝面色一沉，眼睛在苏眉和张羡林之间停顿，半晌方咬牙道：“去永顺门。”

福裕高声道：“移驾永顺门。”

今年的冬天很冷，茫茫大雪一直不见停。成宪帝身体不好，裹着一件紫貂绒披风坐在软轿上，苏眉携众臣跟在后面，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永顺宫门而去。宫门外已经站了许多人，为首是两个白胡子老者，众臣皆大惊失色，成宪帝更是强撑下地，免了老者行礼：“永南王，镇西王，快快请起，区区小事竟然惊动二位叔祖，是朕无能了。”

永南王与镇西王都是夏国皇族，虽非嫡系，但辈分极高，连成宪帝都要喊他们一声“叔祖”，乃宗亲之首。两位老王爷都曾跟随先帝征战沙场，先帝驾崩后便淡出朝堂，鲜少过问世事。永南王被免了跪拜，却还是礼数周全，躬身道：“陛下，老臣斗胆，想要替罪人李胥讨个恩典，万望陛下成全。”

镇西王也道：“陛下，忠义将军府李氏世代守卫夏国，战功赫赫，为国捐躯者不计其数，请陛下开恩，老臣愿意为李氏做保。”

成宪帝一口气憋着难受，沉默良久道：“二位叔祖多年不问世事，竟然会为了一个罪人说话？”

镇西王道：“陛下，李胥投敌，按律当斩，可他唯一的儿子李解为国捐躯，李氏绝后，李胥已然付出代价，就请陛下饶恕他吧。”

成宪帝还想说话，苏眉出列道：“父皇，李胥叛国负的是百姓，要杀要剐，请听听百姓之言。”

两位老王爷进宫带了许多人，此刻都站在不远处，有衣着富贵的商人，也有辛勤劳作的农人，更有沿街讨饭的乞丐。一个黑脸汉子举着一把布伞冲成宪帝跪倒，口中高声叫道：“草民李忠携万民伞拜见陛下，恳请陛下开恩，饶恕李将军死罪。”

万民伞本是百姓为了挽留离任官员而送的伞，此刻却变成了替李胥请愿的工具。布伞很大，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随着伞被撑开，百姓代表们也纷纷跪下，请愿声不绝于耳：“请陛下开恩，饶恕李将军死罪。”

“李家世代守护夏国，功过相抵，李将军不该死啊！”

“少将军立下赫赫战功，陛下开恩，饶恕李氏一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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