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玉碎 (2-1)

“公主，渡口到了，请上船。”

苏眉扶着宫女的手走出轿子的时候，一时间不能适应这种阳光。黑暗中呆了太久，她不自觉用手帕遮住眼睛。一身铠甲的李解走过来，在离她几步开外站定，礼数分毫不差：“公主，梁国迎亲船队到了，陛下有令，请您即刻上船。”

苏眉看了看四周围着自己的将士，摇头道：“少将军，护送我一人，何必这么兴师动众？放心，我已经答应和亲，就绝不会反悔。”

李解面色不改：“两国交战，苦的是老百姓。公主和亲，可保边境几十年太平，这是好事。”

苏眉嗤笑不已：“满朝将士不思进取，敌人都打上门了，还妄想用女人来换边境太平，真是可笑。少将军少年英雄，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苏眉无话可说。好了，不必废话，走吧。”

她说完转身踏上夹板，正要上船，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声中，黛黛扶着一个中年仆妇跑过来，却是苏眉的奶嬷嬷顾氏。两人推开侍卫拉扯，大声叫道：“公主，我们要和你一起走，你就让我们陪着你吧。”

李解示意侍卫放行，黛黛冲过来扑在苏眉身上哭个不停：“公主，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走，你不要黛黛了吗？”

顾嬷嬷含泪且含了笑：“公主，你是嬷嬷一手带大的，嬷嬷绝不能让你一个人走。我们已经求了陛下恩典，要随你同去梁国。”

苏眉叹口气：“嬷嬷，黛黛，你们这又是何苦？此去梁国，我不想连累任何人，所以才求了父皇让你们留下啊。”

黛黛死死拉着苏眉：“不，黛黛要永远陪着公主，谁也不能赶我走。”

苏眉一手挽着黛黛，一手挽着顾嬷嬷，父皇执意送自己和亲，母后只会让自己顾全大局，而太后呢？太后选择了撒手不管，这么长时间，自己总算再次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温暖：“好，嬷嬷，黛黛，那你们就和我一起走，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三个再也不分开了。”

她转身上船，李解声音在后面响起：“公主，请恕微臣不能远送。此次一别……”

“一别两宽，不必再见。”苏眉头也不回，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她拿出那半块比翼双飞玉佩，手一松，玉佩便在地上摔碎了。李解神色猛然一变，努力按捺着心痛，直到和亲船队走出很远后，他才蹲下，试图将玉佩碎片拼起来，却发现根本不可能了。

副将李德见他不高兴，上来劝道：“少爷，回去吧，还要回宫给陛下复命呢。公主已经走了，事到如今，你想开一点吧。”

李解摇头痛苦道：“梁国皇帝七十多岁了，况且有求于人，梁国必定不会善待公主。以公主的性子，只怕……”

李德苦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申国大军入侵，已经打到边境上，梁国也兵强马壮，若不答应和亲，两国结成同盟，到时候腹背受敌……”

“满朝将士，却只能用女人换取片刻和平。公主骂得对，我让她失望了。”李解面色难看，转身踉踉跄跄离去了。

成宪帝一直病着，等到与梁国商议妥当，和亲之事再无转寰余地后，他再也撑不住，甚至连床都下不了了。李解进来的时候他正由皇后扶着喂药，听闻苏眉到底还是上了和亲船队，他点点头，轻声叹口气：“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李解恭恭敬敬行礼后，倒退着离开寝宫。皇后眼眶微红，哽咽道：“可怜的眉儿，她总是孝顺陛下的，嘴上说的厉害，到底还是去了。”

成宪帝瞑目道：“皇后，你可怪朕？”

皇后替他揉着肩膀，叹道：“臣妾不敢，眉儿是臣妾唯一的女儿，也是陛下唯一的女儿，说到痛心，想来陛下与臣妾是一样的。”

成宪帝拍着皇后手感慨不已：“是朕对不起眉儿，也对不起你。若不是朕没用……说好听是和亲，其实就是把眉儿送给了梁帝。梁帝，如果朕没记错，梁帝今年都七十了吧？”

皇后想着花一般年纪的女儿，扭过头去擦干了泪水。成宪帝喝完药后沉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外隐隐传来说话声，皇后正想去看看，殿门突然被推开，小杯子慌慌张张进来叫道：“陛下，娘娘，太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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