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祝昌盛说道:“柳荫,你这就夸张了,怎么说话越来越向老荣看齐了呢?”
他一句话挖苦了两个人,惹来荣世辉和柳荫的反唇相讥,大家都是老同志,平时说说笑笑,毫无顾忌。
“我哪夸张了?就说刚才那封江西师范学生的来信,人家怎么说的?”
“看梵高之死之前他对梵高毫无了解,但在看完之后,他被中梵高的才华和人格深深打动,理解了他那种不被世人理解的孤独和苦闷。
也真正明白了所谓艺术,绝不是自命清高、目空一切的放浪形骸,而是必须在最深的孤独中绽放。
听听,现在的大学生,思想多深刻啊!”
覃朝阳听着她的复述,眼中露出笑意,“理解的确实很到位,有这样的读者对于我们杂志来说是幸事,你们想着给人家回信。”
他一提起这件事,编辑部负责拆读读者来信的小姚抱怨道:“主编,最近读者来信实在太多了,别说是回信了,我每天收信、拆信都要浪费不少时间。”
现在这个年代读者给报刊杂志写信的热情是后世难以想象的,人文社是国家级出版社,当代虽然才创刊一年多,可在文学界的名声已然雀起,平日里的读者来信数量自然不会少。
小姚每周二、周五两天一班,就得先到门卫传达室那里扛着一麻袋读者来信,搬到后楼二楼的当代编辑部。
一封小小的信封并不沉,可一麻袋信封袋份量就不轻了,有四五十斤之重。
多亏了这个时候的女同志不娇贵,脑子里又根种着“妇女能顶半边天”的观念,小姚这一扛就是一年多。
今年以来,伴随着当代的销量暴增,读者来信的数量也在急剧增加。
原本她是一周扛两麻袋的来信,赖子的夏天发表之后的两个月里,她几乎每天都要扛麻袋。
那两个月麻袋扛得小姚精神都有些恍惚了,有时候她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来人文社到底是来当编辑的,还是来当扛包工的?
好在经过了那两个月的高峰期,到了下半年之后当代的读者来信明显下降了不少,但还是比以前多了不少,一周三到四包的来信量,她还是分两回扛楼,勉强可以接受。
可谁知好景不长,这个1月份,林朝阳的梵高之死再次发表在当代。
短短几天之后,传达室的读者来信数量便回弹到了半年赖子的夏天发表之后的程度,并且在之后的几天里又一路飙升。
小姚现在每天骑着自行车班,最怕的就是翟大爷打开窗户探出头喊出的那一句:“小姚,来取信!”
从一周两次,一次一包到一天一次,一次两包,只需要刊发一部梵高之死。
而这还只是开始,信到了编辑部,你得拆吧?拆完你得看吧,看完你得回吧?
小姚的痛苦没人懂,也没人同情,谁让她是编辑部新来的小年轻呢?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自己淋过雨,别人也休想撑伞?
最近这几天,因为新一期刊物的大卖,编辑部内充斥着欢声笑语,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唯独小姚,总是闷闷不乐,唉声叹气。
听着小姚的抱怨,覃朝阳问道:“来信太多了?”
他平日里很少关注读者来信的事,也不清楚具体来信量,领导亲民归亲民,但总不可能连这点小事都要事无巨细的关心。
祝昌盛回道:“这不是最近梵高之死的反响太好了嘛,读者们的来信热情很高。”
覃朝阳点点头,“小姚辛苦了。老祝,伱们有时间也帮小姚分担分担工作。”
“好。”
覃朝阳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祝昌盛笑不出来了,编辑部其他几人更是在覃朝阳走后幸灾乐祸。
覃朝阳刚才虽然说的是“你们”,可点名却只点了祝昌盛一个人。
“砰”的一声,小姚将半包还没拆的读者来信放到他的桌子。
“老祝,辛苦了!”
说这话的时候,小姚嘴角露出根本藏不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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