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刷碗的差事落到了陶玉墨身,林朝阳和李拓、冯济才三人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
话题又聊到了吃完之前的星星画展,冯济才昨天慕名去看了一次,失望而归,心里难免有些愤懑。
“也不知道那群人在骄傲个什么?逢人便标榜前卫,却连前卫是个什么概念都弄不清楚。
没有时间的考验,何来前卫?没有超越前辈和名家,何敢谈前卫?
那么多善良的百姓给了他们欣赏的目光,他们好像认为这是应得的,好像因此就成了天之骄子。
他们的这种所谓前卫只是脚下比大家多走了两步半,为莫名其妙的东西而骄傲,为莫名其妙的东西而欢呼,以为自己就将迈进什么。
俗!俗不可耐!”
冯济才这人长得高高大大,看去也是温和有礼。
刚才对着陶玉墨有所顾忌,这会儿喝了点酒,脸色红润,眼神迷离,声音也大了,露出了愤世嫉俗的底色来。
跟清醒时的表现比起来,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林朝阳冲李拓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李拓笑声豪放,“济才这叫真性情!”
李拓不夸奖还好,这一夸奖,好像给冯济才打了一针鸡血,又开始大放厥词。
“我听人说,去年中央美院一群学生搞演讲,骂那些成了名的作家,说官方画家彻底完蛋!搞什么艺术!就知道他妈挣稿费!
当时一群人鼓掌喝彩,一群美术生不想着如何锻炼技艺、超越前辈,只会喊着思想意义这类看似高深,实则肤浅愚蠢的口号闹艺术命,何其可笑?
他们创新了什么了不得的技法吗?他们提出什么超前的理念吗?
不过是拾一些西方艺术的牙慧,中国的艺术如果真由这群人鼓动起风潮来,那真是中国人的悲哀!”
骂到最后,冯济才犹不解恨的说道:“应该写点东西好好批判批判他们这股歪风邪气,一群欺世盗名之辈。”
林朝阳觉得自己对于星星画展的观感就算是挺差的了,没想到冯济才对星星画展比他还要深恶痛绝。
他好奇的揽过李拓的肩膀,问道:“他怎么对那帮人这么看不眼啊?”
“我也不知道啊!星星画展这事吧,可能形式大于意义,有些人是把它当成了一种突破传统和禁忌的工具,把它当成了一种宣泄和反叛。
绘画这件事本身反而变得微不足道了,我猜啊,大冯是喜欢画画,看不得那帮人这么糟蹋艺术。”
林朝阳点了点头,李拓的话有几分道理。
星星画展的主要策划人员,和今天的策划人员几乎是重叠的。
这群人身的共性很明显,都生于建国后,都有城市生活背景,都经历过嗡嗡嗡,都过山、下过乡……
那些自诩前卫的青年画家们所画的变形的、扭曲的、看不懂的造形中,映射的大多都是这群人的破碎心灵。
政治愤怒、情感悲伤、思想怀疑,对过去否定、对现在不满、对未来彷徨,艺术不过是这群人宣泄内心负面情绪的工具。
从伤痕文学的兴起,到今天的广受追捧,再到星星画展,其实都可以看作是这种情绪的产物。
它们能称作是艺术吗?好像也能,但它们只能在特定时期带给特定的人群以共鸣和感受。
缺乏持久的艺术生命力,这样的艺术无疑是肤浅的,也注定是无法走近大众的。
这群人对内否定了自己,对外又没有够得别人的脚步,想想也是有些可悲。
其中最经典的例子莫过于出口成脏的某位老师,在国内的时候作品被业界欣赏肯定,得了大奖,也受到了许多美术爱好者的追捧。
可偏偏要自我否定,自命清高,跑到国外去留学,把自己本来的特色抹杀掉,新东西又没学会,最后落了個四不像,作品反而没有演讲骂脏话出圈。
冯济才骂了好一会儿,情绪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但嘴里仍旧喋喋不休。
林朝阳玩笑道:“大冯要是放在在六七十年前,也是个火烧赵家楼的种子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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