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贯可能也是怕高务实找他的茬,连祭祀时煮牲畜所用的柴钱都清晰例举在内,光是这笔钱都花了两千多两。要知道这可只是柴火钱,和整体祭祀物品的开支相比,这属于是微不足道的花费,足见整体花费之多。
高务实认认真真看了许久,最终才看到合计报支——仅拜谒仪式本身的花费就要十一万三千四六十七两,前期对皇宫的修缮整萁花费二十四万六千四百二十一两,对孝陵的修缮维护花费七万四千三百三十六两。
三者合计,拢共需要户部支出四十三万四千二百二十四两银子。
高务实眉头大皱。其实,四十三万两银子的总支出并没有超过他最坏的预计,但这三笔开支的比例却让高务实颇为不满。
“沈阁老,拜谒仪式与孝陵修葺之开支,所列清晰,报价适中,我以为合理。然则皇宫修葺却是不然……如何竟花了二十四万六千余两,且所列开支各项并不明晰?”
高务实说着,把皇宫修缮开支的条陈往桌上一放,随便指着一处道:“另外这花费比重也是怪异,要说乾清宫乃皇上所居,须得细细修缮,花费多些也还罢了。
似这春和宫之修缮,居然花了近三万两?我身兼地官,碍于职责,不得不问上一句,这春和宫乃是前朝外宫(这里的前朝外宫对应的是内朝后宫,即乾清宫以南的宫殿,这些宫殿按理说都是有一定政务功能的宫殿),此番也用不太上,日常养护也就罢了,忒般大修却是作甚?”
意外的是,沈一贯闻听此问不但不慌,反而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只是他立刻低头应话的动作将这眼神飞快掩盖了过去。
但见沈阁老低下头,微微躬身,语气恭谨地道:“国公爷有所不知,皇上曾有口谕宣给南京镇守太监,言明这春和宫乃是要特准您在南京期间暂住的,因此皇上特地要求我等‘善加修葺’。”
高务实愣了一愣,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又问了一遍:“给谁住?”
沈一贯也不嫌烦,依旧语气恭谨地回答:“皇上说,春和宫是要给靖国公您在南京期间暂住的。”
高务实顿时一脸错愕,然后才回过神来,立刻反对道:“春和宫虽是外宫,到底也在禁城之内,岂是我一介人臣所能僭住?不妥不妥,决计不可这般安排。”
沈一贯平静地道:“是否不妥,皇上与国公爷皆可自存看法,下官无从置喙。只是皇上既然有此要求,下官与南京镇守太监等人便不得不认真办理,这一点也请国公爷明鉴。”
对于沈一贯的回答,高务实的第一反应是:下官?沈一贯如此伏低是何用意?
也不怪他多心,大明的殿阁大学士在名义上虽有先后之分,实权上因为有“首辅”这个习惯成自然的成例在,也自有高下,但那都不是“经制”——不是什么明文规定的制度。
按照“经制”而言,各位大学士其实不分高下,都是一样的“辅臣”身份,那又如何应该有一位大学士在另一位大学士面前自称“下官”的道理呢?
但沈一贯明显是故意在钻空子,这一点从他不称呼高务实为“首辅”或“元辅”,而偏偏要称其为“国公爷”就看得出来——国公乃是超品,是外姓顶格的爵位,但同时也是朝臣。
既然如此,他一个大学士将国公爷看做“上官”,自称“下官”,怎就说不过去?高务实在获封国公之前,面对其他国公也是可以自称下官的——但要注意,只是“可以”,并非必须。
那么问题来了,沈一贯为何偏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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