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蒙恩得以晋爵,又蒙陛下恩准暂居春和宫,伴于君侧,此乃臣莫大之荣幸。然臣思之,南京皇宫虽然二百年未用,可春和宫毕竟该是皇太子之本宫,臣若居之,大有僭越,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况且臣在南京虽无府邸,却也有商社馆舍可供暂居,并无居无住所之忧。”高务实言辞恳切,目光直视皇帝,表现出一副坦诚的模样。
朱翊钧听后,眉头微微一挑,似乎对高务实的担忧感到些许意外。他沉吟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靖国公,你的顾虑朕明白。不过,春和宫虽为皇太子所居,但南京不比北京,皇太子也未随朕前来……
当然,你所虑者也是事实,不过你这些担心朕也有过考虑。此宫虽是东宫,然其西偏殿历来为太子师长讲学及休憩之用,你身兼太子太师,此番只要不住春和宫之正宫,而居于西偏殿,以朕看来便无不妥。”
不住正宫而住西偏殿?嗯,看来皇帝还真是认真考虑过的。这西偏殿之所以适合高务实,因为他的确有太子太师一职在身,而老师被称为“西席”,太子的老师住在太子宫的西偏殿,听起来就好像真的于情于理都完全合适了。
[注:高务实目前的官职虽然以“中极殿大学士”为主,但其实官方全称应该是“太傅、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靖国公高务实”。]
由于之前沈一贯并未说清楚西偏殿这茬,高务实忽然听皇帝这么一说就难免有些被动,他微微低头,略加思索,然后再次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坚定。
“陛下,理虽如此,但臣以为,身为臣子,仍当谨守本分,不可有丝毫僭越。春和宫地位尊贵,臣若讲学闲暇,暂憩一二,则尚可自安,然若久居多日,必会引起外界诸多非议,于陛下圣誉亦有所影响。”
朱翊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知道高务实这是在为自己这个皇帝考虑,不想让此事给自己带来任何麻烦。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靖国公,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不过,朕让你居于春和宫,也有朕的考虑。
你身为元辅,又兼为计相,可谓日理万机。朕这般安排,也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安静的休息之所,不必每日宫里宫外两头跑,平白耽误许多时间,如此也能更好地辅佐朕。”
高务实听后,心中一暖,他知道皇帝这是在关心自己。不过他也知道,皇帝关心自己大概是真有的,但也不一定仅仅只是关心自己。
如今自己身份独特,一边是文臣之首,一边是勋贵之巅,而自己在京师早已将靖难系勋贵拉拢在身侧,只有在南京这边,开国系勋贵与自己的合作始终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合作是要合作的,但是坚决只谈经济,决计不谈政治。
关于这一点,高务实一直也知道原因:靖难系勋贵才是朱棣登基之后真正的权力基础,而开国系勋贵则比较微妙,他们的理论地位一直很高,但往往只能在南京体系内活动,很少被允许出任全国性的职务,总有一种不被皇帝真正信任的感觉。
在这种微妙局面之下,南京勋贵通常都很小心谨慎,捞钱的胆子当然是有的,而且很大,然而在政治层面就胆小如鼠,但凡涉及实际权力的事,他们都会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表示这些事咱们不掺和。
正因如此,京华明明与南京勋贵有不少买卖往来,但指望南京勋贵与江南财阀和江南官场撇清关系,真个站到实学派一边,那就是痴人说梦了。人家根本不吃这套,完全就是个不粘锅,好处我全拿,坏事不脏手。
这一次圣驾南下,高务实始终怀疑朱翊钧有意顺便整顿南京官场,因为一开始设计封禅大典的时候,包括自己和沈一贯在内的朝臣都没有安排皇帝直下南京这一茬,是皇帝主动要求趁着封禅大典来南京拜谒孝陵的。
拜谒孝陵本身自然有其重大政治意涵,但要说仅仅只为做个秀就跑一趟南京,还要为此花费巨资,又是整修孝陵,又是修缮皇宫……这就似乎有点过了。所以,高务实一直怀疑朱翊钧是要趁机对南京官场进行一些处置。现在的问题是,皇帝究竟想做什么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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