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听糜芳说等待十年,心中震惊,忙问道:“莫非早在数年之前,便在成都料定有今日之事么?”
“这倒不是,”糜芳摇头笑道,“就算当初以诸葛丞相之能,也无法预料今日之事,老朽返回家乡,一为保家,二则是为国。”
糜芳的目光又一次变得深邃起来,想起往事,总是充满唏嘘,他虽然经历了重大挫折,但这一生,何尝又不是刀光剑影,重重艰险?
阮籍想象当年在成都的时候,刘备、诸葛亮、蒋琬、法正皆在,人才济济一堂,有这样的深谋远虑,倒也在预料之中。
糜芳因为犯下大错,虽然免去死罪,却也再难被任用,否则人心不服,还不如叫他回到徐州重新经营,扩大糜家的影响力,为将来蜀军进入中原做准备。
而糜芳为了赎罪,弥补当年犯下的过错,也一直在苦苦等待,但从益州到徐州,相隔偌大的中原,如果蜀军真能杀到徐州,恐怕天下大事也就基本成定局了。
一统江山,动辄十数年,甚至上百年,要经过一两代人的努力,又谈何容易,这必定是遥远而又渺茫的一日。但所幸,大汉军中刘封异军突起,真如同麒麟降世一般,所到之处,尽是祥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非但一年时间攻下长安,转眼便又夺了洛阳,东西二京重归汉室,
这岂非昭示汉家气数重燃?
而谁又能料到,远在西凉的刘封,看似觊觎西域之地,实则已经暗中着手布置中原大局,整个中原数州已然暗流涌动,即将面临一场巨变。阮籍思维何等敏锐,片刻之间便猜到了糜芳的心事,如果不是刘封,一切都按部就班,糜芳恐怕很难在有生之年达成夙愿,毕竟能找到夏侯楙这样一位身份特殊的人物也
不容易,诸多条件,缺一不可。
“麒麟王雄才大略,深谋远虑,此番定下惊天之计,当真有当年诸葛丞相谋取洛阳的风范。”“呵呵,子益之才,先前吾也未曾料到,”糜芳欣慰一笑,脸上的皱纹似乎也变得鲜活了一些,“此计比之丞相之谋,要更为大胆,终于能让我这把老骨头出些气力,当真后
生可畏呀!”
阮籍对诸葛亮和刘封二人都钦佩有加,笑道:
“诸葛丞相用计谨慎,为求万全,而麒麟王则喜弄险,出人意料,二人都能筹谋全局,却各尽其妙。”
糜芳点点头,失笑道:“只是能说动夏侯楙这一件事,就颇让人意外,若非前往西域的家臣亲手带来子益书信,老朽是断然不敢相信此事的。”
“此举确实过于大胆,虽是是帮夏侯楙重振名声,实则是打破魏、吴联盟,此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
糜芳抚须笑道:“早在成都之时,军中便有戏言:刘封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这一番算计,他必定是经过精心筹划的。”
阮籍慨然道:“在下与麒麟王不过一面之缘,便能受其信任,托付此等大事,当真受宠若惊。”“仅仅一面之缘?”糜芳终于露出吃惊之色,重新打量了一番阮籍,旋即又笑道,“不过子益所为,必有其因,先生能被子益委以重任,想必非但忠心汉室,更有经天纬地之
才,将来必定大放异彩呐!”
“哎呀呀,愧不敢当!”阮籍抱拳道,“在下落魄半生,漂泊潦倒,仗剑江湖,常为人所笑,却被殿下器重,能为汉室略尽绵薄之力,虽死难报万一。”“好了,这等言语,你留在心中即可!”糜芳打断了阮籍,“子益做事,向来看重行动,此事若能成,汝非但能够报恩,必将震惊天下,名留青史,此等名利双收之事,可要
好好把握才是。”
“在下谨记在心!”阮籍点头答应着,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侠客行的那一句诗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功名利禄于他,丝毫没有任何吸引力,如同浮云流水一般,过眼即忘,他之所以写诗试探刘封,不惜万险担当此任,就是为了心中的那个“侠”字。
正如刘封所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若不心存大义,与那些打打杀杀的绿林强盗又有何异?终究不过是被官府视为祸患的反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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