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汴京城里跑马,当真目无王法,你说是与不是?”
邓惟余闻声回神,见那男子一双墨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像是在问她话,又像是随口一说。
这她可如何回答?纵使她是卫国公府的千金,可这天下也并非姓邓,她如何能在未知对方身份地位的情况下妄议他人,要知道,在汴京城内,有时候这说出去的话像淬了毒药的利箭,只一句便能将整个家族拖入地狱。
“罢了,为难你一个行首做甚,”不知是否是邓惟余的错觉,她觉得他将“行首”二字咬得重了些,“你故事讲得好,下次仍寻你,今夜先下去吧。”
邓惟余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哪儿能想到这么快便能脱身,反应过来后像得了赦令般,没有一丝迟疑,提着裙摆便出了包厢,往西厢赶。
男子看着她算得上仓皇而逃的背影,发出一声嗤笑。
与此同时,东厢竹苑内,绿妩直起身来,提步至男子身前:“主家。”
男子坐起身来,面上是与适才的温润和善截然不同的冷漠肃然,他掸掸自己的衣摆:“你招的人?”
绿妩摇头:“没有主家的允许,绿妩不敢擅自往逸情楼添人。”
男子沉默。
绿妩看了眼他的脸色接着说:“主家,那女子瞧着有些来头。”
的确。
寻常人家是断教养不出如此气度的女子,举手投足皆透着清高,即便衣着、发饰皆素净,但那衣料与发饰做工皆为上乘,非宫廷之人也必然是高官贵爵之女,且还配有两个贴身侍女,看那侍女,也是穿着不凡。
绿妩继续道:“是否需派人看着?奴家疑心......”
话未说完被男子截断:“不必,她不是。你出去准备吧,是时候了。”
邓惟余见到兰苑门口站着的紫菀,立即询问:“如何?”
紫菀:“夫人适才进去,立即有吵闹声传出,后来吵闹声渐渐弱了,奴婢听着有泣涕声,时大时小的。”
邓惟余贴近包厢门,似乎听见表姐的声声控诉:“我与你夫妻数载,自认无行差错,对你心意始终如一,纵使婆母刁难,也万没有将你置于两难境地,你如何能如此对我.......”
后面又是一声一声的哭泣,听着邓惟余揪心。
现在可如何是好?她是走是留?走,若此时表姐不愿回平安伯府,自己自当照理好她,可她若仍与平安伯回府,自己在门口候着岂不令人夫妻尴尬,夫妻间的肮脏事全让自己听去了。
罢了,依表姐这情形,左右此时是见不着结果了,倒不如找个地儿坐坐,多候一会儿。
“紫菀你替我远远候着,若有情况,立即来寻我,我下楼吃盏茶。”
“是,姑娘当心。”
邓惟余往一楼走去,无方向地喊了句:“无妄。”
不知从哪个暗角走出一个一身玄色的男子,一手持着剑,快步走到邓惟余身后。
“什么时候来的?”
无妄答:“随着姑娘出府的。”
楼下人流居多,舞台上舞女身姿妖娆,罗裙摇曳,流光四射,让人好不惬意。逸情楼当真担得住这“逸情”二字。无论是附庸风雅还是真风雅,总归是个让人偷懒的好去处。
邓惟余寻了东南角一桌案坐下,白兰招了小厮来端茶上酒。
好巧不巧,那小厮又是先前那位。
那小厮见了邓惟余,心下一喜,又见她身旁坐着一位面容冷峻,身形高大的男子,想必那便是她口中的兄长了。
邓惟余见那小厮神情,只一瞬,便猜出他内心所想,与那小厮默契地对视一笑。
待那小厮上完果脯茶酒退下,无妄开口:“姑娘,已戌时了。”
无妄这是在催她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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