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原本默默听他们说着,此时见壶中的酒不多了,便起身去又打了些来,正欲给天权斟时,却正遇上他一抬手,那酒就不小心洒了些出来,芸娘忙拿出手绢给他擦,却在见到他无意间露出的手腕时愣了片刻,之后似乎是很勉强地帮他整理了,就一直低着头坐在一旁,直至他离开。
云兮早觉得芸娘态度不对,当着天权却也不好多问,等送走他,才拉着她轻声问:“你这是怎么了?可别跟我说是不好意思。”
芸娘这才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几番欲言又止。
云兮想了想,道了句“罢了”,只拉着她默默饮酒,又过去许多时候,芸娘见云兮眼中已有了些迷离醉意,便劝道:“仙君,今日到此为止吧,喝多了该伤身子了。”
云兮笑笑道:“我倒无妨,关键是你,需不需要再借这酒浇浇心中块垒。”
芸娘一愣,随即失笑道:“心中有块垒,饮酒是无用的,只能愁上加愁罢了。”
云兮又给她斟了一杯,“可若能有个人聊一聊,或许会舒坦些。”
芸娘把着酒杯,沉默许久,云兮也不着急,只静静等着,最后,芸娘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缓缓道:“仙君也知道,我是个凡人...”
芸娘是个凡人,原本生在三万六千凡界的一个中,是家里的独生女,自小被宠着长大,再加上家人都是凉薄性子,不擅交际,也不懂如何表达情感和爱意,因此她的性情其实并不多讨人喜欢,但好在模样生得不错,家里又从小重视对她的教养,最后还算出落得亭亭玉立,知书达理,一直以来,对她倾心的人也还是不少。然而卿本佳人,有些恃才傲物也是难免的,把身边那些普通公子哥都看不上。
但凡事总有例外,有一天大家忽然发现,她舅母母家一位庶出的小郎君,也不知怎的就入了她的法眼,有那么二三年的时光,两人郎情妻意,让外人看了都甚是羡慕。
这事说起来也并不复杂。
那年初夏,芸娘刚过了十六岁的生辰,杏子才刚结了个小青疙瘩的时候,父亲突然离世,母亲便带着她投奔了舅父,碰巧赶上十九岁的卢彦君被他舅母接到府中。
这卢彦君虽是庶出,可据说模样最似他父亲,学问也极好,芸娘的舅母一直对他甚是喜爱,因此在他母亲病逝后,索性把他接到了身边。
那日,新雨过后,芸娘心血来潮,撇下侍婢,独自到小花园里转悠,正逛到兴头上,忽然听到两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情急之下,她只得就近躲到花荫后,紧接着,回廊里果然转出两个少年郎,其中一个是她的表哥,另一个却没见过。
芸娘初时就觉得他气度不凡,再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又听了一阵他与表哥的谈话过后,更是不由得在心中暗叹,眼前的少年郎也可算是沈腰潘鬓了,偏偏才学还这样好,实在是难得,哦,这应当就是舅母常常提起的那个卢彦君,只可惜投错了娘胎,是个庶出。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一句:“小娘子听了那么久的墙根儿,还不打算出来吗?”吓得她一激灵,再一看,表哥不知何时已离开了,只剩卢彦君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这边,心中还在奇怪,这么浓的花荫,他怎么就能发现自己。再顺着往他目光所在一看,原来是脚边的花荫不够浓,隐约露出了半片裙裾。
这个人,眼睛怎的也这样尖。
芸娘这样想着,踟蹰着从花荫后挪出来,脸已涨得通红,口中却道:“公子这话好没道理,明明是我先在这里赏景,你们自己要跑到我面前来说话,我被你们扰了清净都还没抱怨,怎的公子还倒打一耙,说我偷听。”
卢彦君不禁莞尔:“那竟是在下打扰了,实在抱歉。”
芸娘听出他语气中的揶揄,憋了半天也没想到应对的话,便低下头,和羞而走,走出几步,忽然想起自己似乎也做什么亏心事,实在不必如此,于是又放缓了脚步,边走边装作四下看看,最后还拉住结满青杏的枝桠,低头嗅了一嗅,仿佛真的在赏景一般,直到转过廊角,才逃也似的离开了。
卢彦君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更是好笑,只莫名觉得今天这人这事还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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