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中再次吹响的长长号角,将重寰从回忆中唤醒。
袁浠还是重新披甲上阵了,只是这次,她一直坐镇中军,赫德的庶长子胡突则领着他留下的精锐部队,和周边几个小部族前来抢掠的骑兵厮杀作一处,不多时,那些骑兵便被打得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胡突想要率兵追击,却被袁浠制止,他十分不服气地嚷道:“小阏氏不是力主将这些小部族全部收编吗?此时为何不乘胜追击?”
袁浠道:“王子难道不曾听过“穷寇莫追”这句话吗?这些部族虽小,战力却都不弱,如今是各自为政,所以才会一击即溃,若是真被逼急了联合起来,你面对的就会是就是一群饿狼,想要降伏他们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需得徐徐图之。”
胡突不以为意地哂道:“我看你就不是真心为我匈奴做事。嘴上说得比谁都好听,一到要上战场了就装病不肯卖力,如今放着大好的机会不好好把握,分明就是为了拖住我父汗不打你们靖国而已。”说完竟不再理会袁浠的劝阻,自顾自带着亲兵追了过去。
袁浠领兵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知他此番必定要吃大亏,然而兵权在他手上,自己也是无力阻拦。果然,不久之后就有人來报,说胡突被围,情势危急,袁浠听了,只得从兵器架上挑了一杆最轻的长枪,翻身上马,带兵驰援。然而几轮苦战之后,不仅没能救下胡突性命,手下的精锐还折损了大半。
袁浠知道,这种情势之下,若不能给赫德一个交代,后果不堪设想,不仅自己的小命保不住,很有可能还会引发匈奴与靖国的大战,到时又是生灵涂炭,因此不得不使了点计谋,先瓦解掉那些小部族的军事联盟,再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大军,挨个对他们发动进攻,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不到三个月,便将他们收编得差不多了,却又故意剩下一两个佯装久攻不下,为靖国拖延着时间。
等靖国在南疆的战役差不多结束时,她才发出两封书信,一封是发给赫德的战报,陈述先前她故意隐瞒不报的胡突之事,以及即将完成的统一,请他立刻回来主持大局。
另一封则是发给开阳的密函,告诉他自己此番已是油尽灯枯,无力再助他完成计划,让他早做打算。
袁浠对开阳所言并不夸张,她不过肉体凡躯,之前遭遇彤蛾的妖刀,已是毁灭性的损伤,全靠那枚金丹才能苟延残喘,其后又被赫德那样残暴地对待,失去孩子,即便早已经过了战争的洗礼,她终究还是个弱女子,身心受到的打击也可想而知,怎么禁得起之后这连续数月的沙场征战呢。
只有阿萝知道,她在人前的那份精神都是装的,一到了无人处,便立刻倚在榻上无力动弹,到后来更是咯血不断,急得她每每含泪叹息:“女儿家何苦管这些闲事,这天下兴亡,不应该是匹夫之责吗。”
头几次,袁浠只是笑笑,后来忍不住跟着叹道:“你说的是,这世间哪个女子不希望一生被人珍藏呵护,免她惊,免她苦,许她一世安闲无忧。可哪有那么容易,别人不说,像我,生来就注定了没有这样的命,便是再怨艾也无用,所以你呀,也没有必要老把这些话放在嘴里念叨来念叨去,说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常言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有些话,没有必要说,说出来也没有人真的在意,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此言一出,阿萝便不敢再有类似的言辞,怕袁浠听了伤怀,令玥也是红了眼圈,连连道:“这是作了什么孽!”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多久,袁浠的生命很快走到了尽头。
那天夜里,天上又下起了大雪,袁浠发着高热,喃喃地问:“阿萝...又下雪了吗?我都听到...竹枝...被雪...压断的声音了。”
阿萝含泪道:“小姐听岔了,这茫茫大漠,哪里来的竹子,家里才有呢。”
袁浠想了许久,才又喃喃道:“你从前...倒是没有...这样称呼过我。”阿萝闻言,心如刀绞,却不敢哭出声,此时袁浠又道:“一直...听别人说...人到临终时...都会想家...可我...到现在...也觉得自己...没有家...没有...一个可以...归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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