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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竹篾钉成的窗格向外望去,淋漓下了半日的春雨终于渐渐停了。
那弯钩镰似的上弦月拂去了薄纱般的云雾,安静地嵌在深色的天幕间,周围依稀点缀着几颗星子。花影扶苏,迎风婆娑舞蹈。
然而,除了那一线银月,无论是近处的花影,还是远处的群山,都朦朦胧胧地像是笼着雾。窗外的景色,一忽儿是小桥流水人家,半个时辰后又如雾一般聚散,变为了车水马龙的集市,忽而又成了无人的空谷,就好似迷离的梦境。
屋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光影散乱,深褐色的柜台占据了室内大部分的空间,整齐堆放的书册和纸张似已良久没有人动过,一切都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了,只有柜台正中,摆放的那只乌木封底的水晶沙漏,正自动翻转,缓缓落下白色的细沙,提示着时间仍在流逝。
侍弄完了瓶中的荼靡花,又在窗边枯坐了整整一个时辰后,一向性子沉静的主人也终于觉得不耐,决定至少做些什么,打破这死气沉沉的无聊局面。
他撑着额头歪靠在桌边,随手从柜上捻来张纸,揉做个纸团,远远扔出去。
立即地,有黑影从旁边的鸟栖木上一跃而下,一个俯冲叼住。尾羽修长的乌鸦扑棱棱飞了回来,将纸团递到他手上——再扔出去,再叼回来,扔出去,叼回来......
在这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游戏进行到第二十八次的时候,那只机灵的乌鸦终究看起来不耐烦了,一扭头将纸团吐在地上,敛翅落地的同时,化作一个妩媚秀丽的女子,掩口打着哈欠,慵懒地跌坐在旁边的椅上,也用手肘撑着桌子托腮,和他脸对着脸,拖着长声有气无力道,“掌柜的,你还能再无聊一些吗?”
原初没有答话。两个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又足足对坐了半个时辰,阿鸦终于忍不住,蹭地站了起来。“都已经四个多月没有任何生意上门了!到底有没有活派给我?我闲得都要发霉了,就整天陪你玩接东西,再不然就是呆坐着吗?”
“阿鸦,我之前告诉过你的,最近生意不太好做,不论何时,要沉得下心,耐得住性子。”原初纹丝不动,依然是那不紧不慢的腔调,“我虽是掌柜,也不必事事吩咐。你须眼中有活,自己看看店中有什么要做的,或做些自己想做之事。”
“砰——”阿鸦一掌拍在那竹桌上,几乎将原初震得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什么耐得住性子,啊?我眼中没活么,地和桌子也擦了三遍了,现在比脸还干净呢!做我想做之事,你能允许么?工钱照付么?”
“咳......看来你十分勤勉,我当真欢喜得很。要说生意么,如今并非没有。只是这一桩事……比起以前,却是要棘手得多。我一直未考虑好,是否要接下来。”原初重新坐稳,整了整衣衫道。
“有生意?太好了,那必然要接下啊!”阿鸦听了眼前一亮,将手一拍,“你那么神通广大,什么阵仗没见过,还能有什么事情算得棘手?居然犹豫起来了。”
“既如此……我们这就动身罢,你随我去一个地方。”原初说着,便起身向大门的方向走去,才走了三步忽而停下,“对了阿鸦,请你帮我找一身衣衫,要最气派堂皇的。”
“啊?气派堂皇的?”阿鸦一愣,张口结舌。
她跟随这位蝴蝶小筑的店主多年,对他的脾性也算得了解——这家伙的本事其实深不可测,然而平时行事总是低调得紧,深藏不露,衣着打扮也尽力不惹人注目,让人无法探出他的底细。
然而这时,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如此说,自然令她又是惊愕,又是迷惑。
阿鸦只得不情不愿进了内室,一通乱翻,然而找见的不是几件素净青衫,便是些粗布麻衣。她有些泄气,想起原初那煞有介事的模样,却也不好不从。
她想了想,胡乱地拎出一件苎麻布衫,拎在左手里,淡淡金光出现在右手的掌心,自上而下地虚抚而过。而后,她奔出去,将那件已是模样大变的衣衫扔在原初怀里。
“喏,就这样行吗,凑合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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