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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鸦叼了一块抹布,沾沾水飞出窗子,站在额枋上缓缓擦拭那块匾额。
水晶沙漏在柜台上翻转,细沙流逝。
“蝴蝶小筑”这四个字,被抹拭得洁净如新。
满意地瞧着自己的作品,阿鸦扔下抹布,飞回鸟栖木上。
上月那个书生中举后,曾回到蝴蝶小筑,给了原初不菲的报酬。原初倒也不客气,收下钱后,便到登州府的集市上,帮阿鸦买了以冰窖冷藏的牟平柰果。
虽说原初眼睛看不见,但挑出的柰果个个是色泽红艳,纹路光鲜,既大又圆。他帮阿鸦细心地去皮切成小块,放到架上,又为她添满水。
阿鸦满意地啄食着香甜的柰果,想起昨日熬糊掉的莲藕排骨汤。
身为一只跟随原初数百年的乌鸦精,她不会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永远不会老去的掌柜的,一年只需要吃常人一天所需要吃的东西。
但最近这些时日,不知为何她对原初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原初拿好吃的糕点水果喂她,这原本是她习以为常的事。但最近,她却常常为此变得紧张害羞起来——如果是人形,她的脸颊一定已经像柰果那样红透了罢。
而每当慕双带着小红出现,或是原初有意无意地提到她时,阿鸦的感情又会变得格外复杂——好像是那种自己吃着圆圆的甜甜的柰果,却发现小红吃的柰果比自己的更大更甜那种感情。
那天听到掌柜的长叹一声,却终究没有告诉她什么关于“寂静之墟”的事情,也没有透露过为什么他要收集那些人的魂魄,甚至看着许多蝴蝶小筑的顾客魂魄烟消云散。
但她明白,掌柜的,还有慕双,一定有格外特殊的又不想让他人知道的经历。
既然他不想说,那暂时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今后或许还有机会知道呢。
大概在掌柜的心里,自己一直只是一只帮他收拾店铺、招待客人的鸟儿吧,与屋外白杨树上筑巢越冬的那些鸟儿,并没有什么分别。
她还想再做莲藕排骨汤给他呢,这次,一定不会糊。
刚想打一会儿盹,昏黄的灯光下传来原初的声音:“阿鸦,准备好迎客。我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走过来,应该是有客人来了。”
原初的听觉与对周边事物察觉的能力向来是非常强的。果不其然,门外不一会儿传来一阵敲门声。
门外站着的正是解琴心。这天夜里,他因为被外面的冷风吹得连打几个喷嚏,结果又被那老管家唠叨了一顿,说什么“叫你别乱跑你不听,老爷夫人当初就是因为冬天染了风寒得病去世的”云云。
解琴心不胜其烦,白天听张少阳所说的蝴蝶小筑的传说便又缠绕在脑中。心中焦躁至极,他找准机会,推开书房的门,悄悄瞒过正伏在一盏小小油灯旁打盹的王管家,迈过门槛,出了大门。
一轮上弦月挂在偏西的夜空,解琴心身上只着单衣,冬月的寒气沁透他的衣襟,本来就有些着凉的他冻得全身鸡皮疙瘩,喷嚏一个连着一个。他顾不了那么多,飞快地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三清街的尽头,叩响了那扇门。
门“吱呀”地打开,解琴心惊愕地张大嘴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果然如张少阳所说,迎面站着的是一个一身浅蓝长衫的年轻男子。那男子风度翩翩,平静地面庞上神色安然,双眼却始终轻轻合着。
“在下姓原名初。欢迎公子光临寒舍。天寒日短,不知公子是想来喝杯茶暖暖身子呢,还是有事相求?”
原初伸手,将冻得全身直哆嗦的解琴心领到屋内。解琴心只觉得那双手温润无比,有些许胆怯想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被带到茶几前坐下。
阿鸦此时早已化作黑衣女子的形貌,自后门推门走出,为解琴心与原初斟上两碗清茶。
解琴心并未关注阿鸦,他吸了吸流出的鼻涕,用略微颤抖的声音问道:“我,我听说……不管有什么心愿,有什么遗憾,在这里都能弥补,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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