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建业城。
天光熹微,万里无云。
随着一阵刺耳的嘎吱声,千斤闸卸下,两扇巍峨坚实的城门被缓缓推开,帝国京畿重地正式迎来了天佑年号的第一个上元节。
护城河畔休憩的商队收到消息,顿时喧闹起来。
冻了半宿的伙计们大声吆喝着驱赶牲畜,清点货物,准备陆续进城。
他们要赶在辰时前抵达西市。
几个弹指的功夫,能够容下数辆马车并行的城门道已然熙熙攘攘,人畜鼎沸。
林平安侧身让过一头驮着两大箱货物的骡子,又撞上一张喷着响鼻的马脸,无奈扯过辔头将这个硕大脑袋拽到背后,才堪堪挤到门监处,出示过京兆府的腰牌,好不容易逆流出了城门。
前些天刚下过一场小雪,城外仍是白皑皑一片,挑目望去,好一幅千山暮雪,江山如画。
可惜林家二郎没有赏景的心情。
今日他比平时早起了一个时辰,从教坊司出来,先去衙门里点了卯,然后在老刘头那里赊了两张油饼,顾不上吃一碗喷香的肉燕汤,便掐着时辰赶到长乐门。
之所以抢在第一时间出城,为的是等一位很重要的大人物。
人有多大,有多重,他不晓得。
只知道这是镇妖司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提点大人交待的差事,明面上却是京兆府传达下来的。
至于里面有什么猫腻,他更不想知道。
两世为人,最重要的是糊涂,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不看,耳聋眼瞎,身残志坚的人通常能活的更久一些。
此时的林平安头戴斗笠,身穿一件藏青色长衫,下摆明显有些褪色但浆洗的很干净,腰间挎包中放着笔墨纸砚,活脱脱一个踏雪出游的书生模样。
只是春寒何止料峭,即便内里多裹了几层衣物,仍被刀刮子似的北风虐得够呛。
起初低调穷酸的书生就他林平安一个。
半柱香后,不知不觉多出来几道瑟瑟发抖的身影,同样也是书生打扮,有一个特别猥琐的看上去还挺眼熟,很像万年县的不良帅。
待到辰时左右,长乐门外,护城河畔。
原本商队休憩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堆满了建业的读书人!
他们或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攀谈说笑,或形只影单席卧雪地,捧卷习读,隐隐划了几个区域,泾渭分明。
“来了!来了!”
不知谁吼了两嗓子,在场读书人哗啦啦拥了过去,垫脚抻脖顺着官道奋力张望,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庞上挂满了期待与兴奋。
不大一会儿,一辆不起眼的青蓬双辕马车渐行渐近。
拉车的是军马,识货之人打眼便能认出是产自乐山南麓一等一的良驹。
林平安不是伯乐,但车辕上的徽记太过扎眼,看得他眼皮直跳。
那是一杆霸道长戟,与它的主人一样令人敬畏!
看来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开始好奇坐在车里的是什么人。
很快,答案摆在了台面上。
马车在护城河前悠地停住,车帘掀起,一个素白衣衫,精神矍铄的老者步下车来,前行几丈,仰头凝望起城门上方的“建业”二字。
所有的读书人齐齐俯身作揖,静立一旁,唯有老者衣袂猎猎,于寒风中岿然不动,目光中流露出久经世事的沧桑,却不见任何悲喜。
“老师……”
从马车上又下来一位姿色绝伦的华服少女,款款上前,为老者披上一件鹤氅裘衣,明眸含星,满是关切。
老者长叹一声,淡然笑道,“子祺,老夫阔别建业数十载,此番终是回来了,高兴而已。”
“此次多亏了您在南疆运筹帷幄,才有月坪大捷,圣上下旨招您回京,想来前嫌尽释。老师,您总算盼到这一天了。”
“是啊,圣上明德,关浩然铭记于心。”
林平安听到此处,眉头微锁,也终于明白了上头派他过来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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