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宝贝?”柳迟瞪大了眼,鲈鱼似的嘴巴翕动着。
他并未回答,将手探入怀中,指尖轻引,旋即一团青灰色铜钱咣当落入排上,整齐的码成一叠,为首的稍微大些。
而后,又有几道巧黑幡跳了出来,幽光暗淡,透着股阴寒气氛。
“靑蚨钱不罕见,但百兽幡却是难得,也极阴毒,是从三苗姚化龙那里得来吧!”
陈四龙见多识广,当即点明关键。
陆安平点点头,他先前就存了这番心思排教与三苗有共通,擅法术,靑蚨钱与百兽幡留之无用,便做了顺水人情。
“这可是重礼,陆兄弟!”
“谢谢陆大哥!”
柳迟与朱瑞依次道谢,陆安平面带笑意,目光缓缓落在陈四龙身上。
“排教上下,会记住今日恩情!”
这位纵横洞庭,排教十三排头之首并未推辞,站起身,郑重地道。
转眼已过三日,黑鱼寨并未追来,竹排一直南下,悄然入了沅水。
河面宽广,水波颜色也淡了些,两岸是夏初蓊郁的旷野,不时有村舍与农人,渔民也渐渐多了,偶尔望见陈四龙,便殷切地招呼着。
得遁甲真经之助,又喝了龙鳅精血,朱瑞三日连通七处大窍,柳迟更是厚积薄发,九窍尽数贯通,竟一连打通三十几窍穴,喜得陈四龙合不拢嘴。
陆安平也通了十几处窍穴,并向陈四龙讨教些祭炼法门即便修为不足,一时还用不到排教毕竟几百年传承,大排头沉淀的经验惊人,他从此收获良多。
这一日,柳枝撑着竹排,朱瑞一旁吐纳,陆安平则与陈四龙闲聊,身前放了方桌。
陈四龙虽入琴心境,却不见辟谷,这很和陆安平胃口江边排民送来几碗软糯的米粉、一道剁椒鱼头、两样菜,还配了壶酒,排中泛酒,着实自在。
然而没多久,水流便缓了下来,远远望去,一艘货船搁浅在滩上,两道粗长的纤绳拉扯着,震的号子传了过来。
哟嘿!哟嘿!
嘿呀唑!嘿呀唑!
声音如同金钵,悠扬旷远,一唱一和的,节奏很是明快,有如一曲粗粝歌声,响彻沅江。
陆安平停下筷子,旋即意识到,那是江上的纤夫。
等竹排凑近,便望见两列赤裸着脊背、脚踩草鞋的纤夫,粗重的纤绳横在肩头,身体仿佛陷入地上,气喘吁吁地拽着。
阳光下,他们的筋肉几乎绽开,几名工头手持一端破开的竹鞭,不时抽打着然而那股号声竟是如此高昂,激越,听得他心神震慑。
哟嘿!哟嘿!
嘿呀唑!嘿呀唑!
朱瑞从入静中醒来,柳迟也停下动作,远远地望着岸上,不发一言。
“排民、纤夫、渔民,都是沅水一带的贫苦人家!”陈四龙脸上闪过一丝黯色,低声道。
陆安平有些触动,关内灾荒时他曾为生存而挣扎,历山城也见过众多奔波劳碌的行商、乃至宋婶这样的摊贩,深晓凡俗众人生存的艰辛与勇气。
“仔细来,前朝大修宫殿庙宇,沅水、资水一带贫苦百姓进山伐木,却总受盘剥,才渐渐形成的排教!”
陈四龙声音低沉,不自觉地抚着分水刺。
“数百年后,咱们大乾朝依旧大兴宫观,每年从岭南采集木材,不知耗费多少?排民辛苦,深山伐木不提,即便到了水上,也难免遇上风浪与水怪!”
“排教的本分便在这,清理洞庭一带水路,灭杀水怪,庇佑排民!”
低缓的声音中,陆安平注意到柳迟与朱瑞脸上浮现起一丝悲悯与坚毅。
“可惜最近几年,盘剥越发严重,连打渔也有牙行统一经营,背后自然是各地豪绅!”陈四龙顿了顿,叹了声,“水怪毕竟没有灵智,人心比水怪更加可怕!”
“四年前,有人在岭南道见了神凤,帝王改元,昭示下太平沿江这些排民、纤夫、渔民、以及庄户人家,过得更加艰难呐!”
陆安平嘴角嗫嚅着,还是没有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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