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想谈这事。”宁永学起身想往回走,却被她一把拉住了衣领。“我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他不得不解释说,“我们还是选个合适的地方找人吧。短时间用两次窥伺可能会有严重后果,我们得先做点准备。”
阿捷赫两条腿往地一盘,一手攥着他的衣领迫使他身子往前倾,一手扶在通风管内壁。她看去很想谈。
“自己以外的理论说得很好,轮到自己了就摆出这幅表情,你也真是有意思。感情问题对你很复杂吗?”她道。
“不是每段感情都对我很复杂,只是她的问题对我很复杂。”宁永学解释说。
“你的大小姐知道这事吗?”
“我们互相经历了对方的人生和记忆,她当然知道。不过我有我的问题,她也有她的问题,说不哪个更麻烦点。”
“你们俩可真是有意思......”阿捷赫把衣领攥得更紧,“所以还有什么是能和灵魂伴侣相比的关系?给我个描述。”
宁永学本来不想回答,但看阿捷赫的精神状况,恐怕不稳定她的好奇心就会出事。
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
“首先我要声明我不是个很好学的人。我的视野并不广阔,我的见识也只限于地方考察和民俗志异。我本来不会了解文学和诗歌,也不可能洞察事情为何是虚假的,对事情背后的知识,我当然也从没想过主动去认识。”
阿捷赫笑了,“我多少能猜到一点了,好,继续,说给我听。”
“如果我最早相知的女性是个普通人,可能我已经学会了男女之间的情与爱,学会了人们做到最后一件事的感受。有一阵子时间,我也曾把我想象里的感受投射在薇儿卡身,对她想入非非过。不过那时候我害怕自己的心灵会因此改变,变得面目全非,连我自己也不认得,我就只是跟随她的希望了。”
“她的希望是什么?”
“她想找个可以追随的理想。”宁永学说。
“理想......”她嘀咕了一声。
“刚来海场的时候,她对这儿很不熟悉,我就带她去街的书店和图书馆,帮她找她想要的书。后来她忙着做课题,只要提一个书名,我就会四处奔波给她找到这书,甚至在地方考察的时候绕路给她捎一本。即使没时间回去了,我也会找邮局先把书给她寄过去。那些书的种类很杂,不过概括来说......”
“概括来说怎样?”
“大多都是在萨什那边的文艺审查里下了禁令的书目。”
“原来如此。”阿捷赫点了点头。
“总之她看过的电影都会讲给我听,她读过的文艺作品也都会邀请我一起读,她还请我谈论自己的想法,帮我纠正错误的认识。那段时间里,我本来只是一个想借民俗学寻找怪事的怪人,但带到她房间里的书却成了我另一座大学,她本人似乎也成了我的圣哲。”
“你这句话说出去,可能某人可能会在夜里辗转反侧。”阿捷赫笑得更愉悦了,“不过我喜欢,我听得很愉快!继续说。”
宁永学觉得她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说过我不是个很好学的人了,”他说,“而且我也不是个有教养的人——我在中学学到的不过是些工具知识,和真正的现实世界没有多少关联,对了解这个社会的运作也没太大帮助。但那几年之后,即使和很有教养的人相处,我也能和他们对话自如。即使我没什么了不起的思想,至少我也不会让人以我为耻。这都归功于薇儿卡,不管是我记忆里的她,还是活在我心里的她。”
“但她不是个理想破碎、思维一片虚无、还站在崩溃边缘的人吗?”
“那是后来的事情了。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就有崩溃的趋向,可能是她一直想找一个能投射自己的理想,最终却发现如今是个理想破碎的年代,一切已经都被解构了,也可能是因为她发现了我是个比现实还虚无的怪物。总之,那是后来的事情了。
“我们俩那段时间一起读了些什么,探讨了些什么,我也没法在这地方给你一件一件讲明白。哪怕只说一点半点,我们也别想离开这个通风管了。反正那时候,我觉得我的见识越来越广了,但她看着却越来越忧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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