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农夫,书记官,贵族,国王,君主,乃至于拜蛇教的祭司,所有人都跪服在他的脚下,心悦诚服,诚惶诚恐。
但是有一个人没有,哪怕灰袍人站在了他的面前,这个人依旧保持着沉思的状态一动不动。
他没有跪拜。
“为什么不跪下?”灰袍人饶有兴致地发问,“你在思考什么?”
那人从沉思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擦了擦因被饥饿削去骨肉的脸庞,“我在想我当初为什么不去攻读工程学,以我的资质,我将轻而易举成为将军元帅的座上宾,出入都有成群的仆人侍奉,睡在天鹅绒铺成的床褥上,博识塔都要对我极为敬重,说不定我还能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加入学者议会的人。”
“所以你当初为什么不去学工程学呢?”灰袍人反问他。
“是的,我当初为什么不去学呢?”那人的脸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仿佛这个问题就是他此生所要解决的终极问题,是千百年来无数哲人对于存在的思考。
然而他似乎是想不出来答案了,他的脸上满是痛苦不堪的表情,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犹如大师手下的雕塑那般紧绷着,仿佛思考这种仅需大脑运作的事情已经榨干了每一份力气。
“我...我不知道。”那人放弃了,“那你呢,你为什么和我一样要来琢磨这根本毫无回报的工作?”
和...和他一样?灰袍人愣住了。蠢货!蠢材!没脑子的东西居然把自己所进行的神圣的工作当做了和他一样无用的东西!
看看眼前的这些人!看看这些连果实上沾染上泥土,爬有毒虫都毫不在意的人!
看看他们的表情,看看他们即便在咀嚼着食物都不忘对自己投以虔诚的目光。
自己当然是为了被这些人当做神明来崇拜才委身做这种事情的!
我,即是神!
然而灰袍人并没有发泄出他心中滔天的怒意,他只是沉声开口,“你这种凡人是不会理解的。”
“凡人?对!就是这个!”然而灰袍人的话语却好像反而提醒了他,他欣喜若狂地跳跃起来,高兴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最后居然径直给了灰袍人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做研究就是为了这个啊!”
就是...为了这个?
为了,人?
灰袍人再次呆滞在原地,一切似乎都茅塞顿开,但一切又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每一次尝试思考,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就会让他头痛欲裂。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我明明已经警告过你了,可你仍然执迷不悟,看看吧,有这么多人因为你那邪恶的研究死了!”
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让灰袍人浑身激荡。
不,我没有!我的研究并不邪恶!我的孩子们是没有毒的!
他喘着粗重的呼吸,他惊恐地望向四周试图找到证据来反驳那个声音。
可惜事与愿违,灰袍人看见不断有吃下果实的人无力地倒下,他们都紧捂着肚子仿佛在遭受着什么无法用言语诉说的折磨。
不!不是这样的!明明不会有毒的!明明不会有毒的!
灰袍人彻底慌了,他为之拼搏一声的信念仿佛在这一瞬间崩塌,他慌乱地扶起一个呼吸困难的巴克利人。
巴克利人挣扎着举起手,可他的手随着他感激与怨恨一并存在的眼神无力地垂下。
然后,化为碎片被风吹散到各地。
“犯人......”沉重的木锤声敲击在桌面上,掩盖了后面至关重要的名字。
“博识城人,五十岁,见习学者,因犯恶意剥夺他人性命罪,勾结蛇教徒罪,灵魂堕落罪,被判处......火刑。他的所有邪恶的研究成果将被永久封存,博识塔将收回他学者的身份以及一切权力。退庭!”
鼻尖忽而传来了刺鼻的浓烟,灰袍人抬起头,眼前的景象提醒他他又回到了那个熟悉又可怕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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