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感谢大脑对人体的保护机制,伤者在剧痛下早就昏迷过去,不然这种灼烧足够让他再一次痛得死去活来。
“大人。”有人轻声呼唤芬顿,他的声音有些虚弱。
“我在。”芬顿记得这个轻声呼唤自己的人,他今天作战极为英勇,面对巴克斯人投掷的标枪没有任何畏惧,挺起胸膛往前冲锋,鼓舞了一度因为伤亡而减缓了行进速度的方阵。
但重力不会因为他的英勇就改变坠落的轨迹,标枪直接洞穿了他的小腿,现在他的裤腿里面空空荡荡。
这里很多人的衣物下面都空空荡荡。
终究是无法克制住内心的冲动,有人在轻轻地说话,但芬顿居然没能听清这声音从何而来,或许这是他们所有人揉在一起的声音,“我以后就没法再为您效力了,大人。”
因为是面对着威严满满的领主,所以即便是再沉重的话题都是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
就像是家里常年卧床的老爷子在饭桌上和后辈推杯换盏,说着自己人老啦不中用啦将来的好日子就由你们过去吧。小辈子则会识趣地说哪有哪有您老人家龙精虎猛还年轻着呢来来来再喝一杯。
喜庆祥和的聚餐氛围就这么把背后真正沉痛的话题一笔带过。
他们是真的没用了。
在这个年代这种世界,人权先驱的祖宗估计都还是受精卵状态,什么社会福利特殊关照通通都在梦里。除了贵族,其余人口都被当做牲口在压榨,可牲口好歹有资格可以被压榨,而失去了肢体的人连被压榨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不再是劳动力。不能耕种不能采矿不能捕猎,种种可以维持生计的方式都与他们无关。
等待他们的唯一结局,就是在某个寒冷的夜晚里悄无声息的死去。
“如果你们是在等待答复,那我只能告诉你们,我芬顿不会白白养着一群废人。”
叫人难以置信的语言,从领主的口中说出,每一个躺在这里的军士仿佛觉得自己喉咙刚刚被关进里寒冬的溪水,冰凉刺骨,牙关发酸到在打颤,就连呼吸都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
“可你们是废人吗?”
“你们是!”
刚刚燃起来的微末的,名为希望的光芒转瞬间熄灭。
“看看你们现在样子!哭哭啼啼,唉声叹气,你们每个人脸上都写满着我生活好不如意,我没用了没人需要我了我还不如去死。你们是怕我不识字是吗?”
芬顿随便抓起一个伤兵的手,“看看这双手,看看你为了握紧武器把这双手磨起了多少茧子?就算我现在把你脑袋拧掉,你这双手还是记得该怎么样才能最省力最干脆的杀人。”
“现在你还是要告诉我你没用吗?!”
“告诉我,士兵,你杀死过多少个迦图佬?!”
“大人...我......”
“告诉我!士兵!我听不见!”芬顿拽着他的手,贴在他的耳旁大吼,“你杀死过!多少个!迦图佬!”
在一整天时间里都一直浑浑噩噩着的士兵,不知道又从哪获得了胆气,他明明应该不再有可能有那个心气的。
所有伤患都聚集在这里怨天尤人,相互之间诉说将来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可怕命运,就这样他们一点点儿滑向了名为自暴自弃的深渊。
但是现在,芬顿近在咫尺的嘶吼让他忘掉了这一切,他不再谨小慎微的忧叹,而是如同以往在训练场上那般慷慨激昂的回应,
“六个!大人,我杀死了六个迦图佬!两个是用箭射杀在城墙下,两个被我戳瞎了眼睛从云梯上滚了下去,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两个被我捅拦了屁股!大人,我保证没有说谎!这些都有军功记录在案!”士兵涨红了脸声嘶力竭的嘶吼。
此起彼伏的吼叫声被他带动了,所有伤兵都大喊着自己曾立下的功绩,从最早老领主还活着的时候获得的战功,到今天刚刚击溃的巴克斯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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