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剪子嘞~戗菜刀…”
一道拉满尾音的吆喝,将陈仁惊醒。
混乱的头脑还没能恢复清明,他又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一面古朴的铜镜立于桌上,镜前是几盒胭脂,看胭脂盒上的痕迹,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这是哪?
不等陈仁想明白什么,镜中人那英俊的相貌,又让他微微一怔。
我的脸……怎会变成这幅模样?
幸好一股记忆及时的涌入脑海,陈仁才明白过来,他穿越了。
如今是大靖朝,徽宗二十三年。
赵家天子点歪了天赋树,写了一手最硬的字,做了一手最软的皇帝。
北边儿的蛮子连年南下,搅得本来还算富足的百姓们,只能忙于奔命。
有这外患还不算,这边儿的夜里,只要打更梆子一响,那便是百鬼夜行,四处行凶。
百姓们都说,那是老祖宗们不满赵家天子的所作所为,急得从阴曹蹦了出来。
当然,百姓们骂得虽然难听,朝廷也不能真个不管他们的死活。
恶鬼犯事的奏折越来越多,边境上的事又弄得朝廷无暇分身。
于是朝廷便在偏僻乡县,每隔十里,设置一个‘灵台班子’。
什么是‘灵台班子’?
流窜于乡野,唱戏给人听的,由于戏台搭建得简陋,只是几块茅草,所以便叫做‘草台班子’。
搭草台唱戏给人听的,那是草台班子;搭灵台唱戏给鬼听的,自然就叫做灵台班子了。
也不晓得当初想出这个办法的,是何方高人。
自打这灵台班子设立起来以后,夜行的百鬼们有了消遣,地方上恶鬼犯事的奏折,确实少了大半。
陈仁打小死了爹娘,跟着一个戏班班主学了几天戏,只学了些皮毛,老班主也一命呜呼了。
乱世之中,要想安身立命,不论是活人行当,还是死人活计,他总得干点什么。
只不过以他这两把刷子,要是去给活人唱戏,非得被人撵着打不可。
于是他把心一横,就接了这给死人唱戏的活儿。
幸亏这灵台班子的唱戏人,必须得是阴身阴命之人,否则身上阳味儿太冲,会令‘看客’们不喜。
所以银钱方面的报酬,还算可观,每月足有一两银子。
陈仁看了看身上的戏服,以及铜镜前的几盒胭脂,无奈的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他如今便是这紫云县灵台班子的班主。
说是班主,其实整个紫云班也就只有他一人。
人手不足,三天一场的鬼戏,却是半点耽误不得。
而且,唱的戏曲还不能重复。
恶鬼性躁,若是拿唱过戏曲的敷衍他们,往往会拍案而起,大开杀戒。
陈仁的前身,在紫云县这个灵台班子,不过才唱了两月的戏。
就在刚才上妆的时候,苦思新鲜曲目而不得,就这么心力交瘁而死。
挠了挠头上的发髻,陈仁心里有些发苦,戏曲的曲目他倒是记得好些。
无论是昆剧,越剧,京剧,亦或是黄梅戏,每一种里面的经典曲目,随便搬出一幕来,都能让那些恶鬼大开眼界。
可他一个鼓掌叫好的主,只懂得听,哪晓得怎么唱…
偏过头看了一眼落于窗下的斜阳,陈仁心中更急。
到了子时,便是他登台的时间了。
撂挑子跑路也不是不行,只是昨天夜里,前身就已经吹响了法螺,告知众鬼今夜有戏。
他身上的气机,也早被众鬼锁定,此时要是撂挑子跑路。
那无异于是在跟鬼开玩笑,后果不堪设想。
眼见时间越来越近,陈仁只得搜肠刮肚的回忆起那些他听过的曲目,同时尽力的哼唱起来。
“落花满天蔽月光,
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帝女花带泪上香,
愿丧身回谢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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