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耕去还账就挺有意思,他就不是个胆子大的人,先去了五叔家,好死不死,当初徐江砍伤的两位都是五叔家这一房的,一个是五叔家小儿子,不耕的老兄弟,才二十出头,一个是五叔家大孙子,比徐江才大两岁。
一进门,五叔家一看他就知道他来干嘛的,五叔岁数并不大,还不到五十,也就是那个年代,现在不到五十谁能有个十五六的大孙子?真有这样的都违法。那年头哥们之间岁数能差出一辈人来,老婆婆跟儿媳妇一起坐月子的都不在少数,甚至大孙子比小儿子大的都有。
这个五叔算是老庄家为数不多的精明人,当然分跟谁比,跟大傻子比,他还是个傻子。
不耕到他家真不远,原来就是一家人,能屯子东住一个,屯子西住一个吗?转出耕子家小院,绕个弯就到了五叔家,他五叔见他进院,跳起脚就骂上了:
“耕子,你给我滚回去,让你那个外甥混球来,啊,让他看看我这个舅爷,咋地,一大群人,专挑我们五房砍,看我们五房好欺负吗?”
“那小犊子就是个混蛋,跟他那死爹一样混球,家里的事有啥不能说的,有啥过不去的坎还非得放排去,咱们是一家人啊。
放排那玩意拿命换钱知道不知道,你五叔逼你们要钱了咋地?咱老庄家几辈子也没出过这样的。”
你仔细听,听出啥来没?没错,不耕他这个五叔既不提徐江以下犯上的大道理,也不提庄家欺负人家姐俩的对与错。
这是啥意思呢?
不耕放排了,全屯子人都知道了,马上阔起来了,这时候闹掰了,真是亏大了。
还一家人?一家人当初媳妇有病没求到你门上,当初是咋说的?
“家里还有二十斤高粱米陈粮,就是有点唔了(受潮后变质),你拿去吧,老叔去邻居家借点,咋也能混到上秋。”
听听,这是人话吗?一个屯子住着,谁又不知道谁,就隔着一道围墙,不耕在家院子里都不好站直了,站直了都能看见他家堆得满满的粮仓,这要是他五叔家谁正好去粮仓取粮,两人对着尴尬不尴尬?
再说了,没听说过东北人再穷谁吃唔高粱?喂猪猪都不爱吃。
刚才一番话说的不耕直哑巴,可惜这个五叔精明过头了,说的这些不耕都没听进去,反倒是上次借粮的样子记得很清楚,这就是老实人,你哄他他未必记得住,你打他你看他记得住不?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不耕也不说啥,扔下两块钱就往出走,他五婶看见了,拿起钱赶紧揣进兜里,一看这样子,给他五叔气的直咔吧眼,有种自己是周瑜,身边全是蔡张,蒋干之流的感觉。
白瞎了我的精明哦。
至于这钱怎么分给儿孙,爱咋分咋分,都死了才好,就不用分了。
呸。
上庄大爷家就更有意思了,他一来就奔大哥屋里,那时候一家大户兄弟之间没太多避讳,庄向学躺在炕上,媳妇边上跟他搭话,不耕进来他俩挺意外,连忙让他坐,也没说扔脸子,就像正常串门子。
不耕哪好意思坐,也是掏出钱来,直接往炕上一扔就往出走,他本不是个话多之人,跟人家道歉客气的话,更不会打牙。
哪知道向学媳妇和向学一把抓住他手,硬要把钱塞回去,这架势就不像是开玩笑。
向学这方面可比不耕强多了,还能整俩句话。
“舅舅外甥之间打架,还要钱?不耕,没你们这么打我脸的,咱兄弟以后还说不说话了,办不办事了?”
看见没?这就是东北爷们的思维方式,至少是上个世纪东北男人的思维方式,家里面兄弟打架谁打输了,记恨谁是有的,要钱可张不开那个嘴。
至于说长辈的管小辈的要钱,举凡家里能揭开锅的,更不会张这个口。
打架那天,这要是当场把个徐江弄死了,也就算了。
屯子不出面,向学养好伤,带上几个兄弟子侄,找徐江算账都是汉子,要钱?东北男人只要能出气,要什么钱?再说,现在更不能打了,和不耕拉上关系真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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