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宁府地处江南省,濒江近海物产丰饶,因大晏先后几代国君巡幸江南皆到金宁,故又有“南都”的美誉。
时值九月,桂榜新放,便已有不少中举的举子迫不及待踏上进京的路程,希图来年会试一举中第,从此平步青云。
举人老爷们意气风发,呼朋引伴,送行的亲眷、随行的仆从、送考的差吏,或坐轿,或赶车,或乘马,城外官道上车马络绎不绝。
这番盛景,怪道人们说天下英才,半数尽出江南。
顾道立于路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幅与后世截然不同的景象,落在身旁的刘老秀才眼里,分明是不得志书生对功名的羡艳。
故而老秀才叹了口气,叫了一声“明常。”
明常是顾道的表字,以往先生训话,顾明常哪敢怠慢,必恭声应喏,垂手听训。可此时这位学生仍出神地盯着官道上已远去的队伍。
刘秀才并不恼怒,看自己学生头戴儒巾身穿一件浆洗褪色的麻布襕衫,纵使其生得剑眉星目,仪态不俗,也不免令人感叹一声英雄气短。
他知道自己这个学生是有才学的,奈何不得其时,乡试两应不中,加之老母年迈不能没人照顾,便熄了科举的心思。现靠贩卖书画勉强维生,蹉跎至今,已二十有五了。
老人回想自己生平,也是屡试不中。后来开馆教书,最近又被县太爷招为幕宾,终究于科举上毫无建树。
恍惚间竟与自己这学生有种同病相怜之感,“明常啊。”
“啊?”顾道这才惊觉老秀才是在叫自己,“老师有事,哦,老师有何吩咐?”
刘秀才见他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语气也重了几分:“治学之道,首在修身。明常不可急躁。”
见顾道终于回过神来,他也不再多说,指了指顾道背着的书笈道:“那经文你要用心抄,府台大人崇佛,这是县父母送与府台大人的几样寿礼之一。
是我知你字好,帮你揽来的。若两位大人满意,日后抬举抬举你,强过千百两纹银呐。”
顾道口中称是,心中却老大不以为然。只是碍于此时的身份,不得不对老秀才恭敬又加。
两人又在路旁聊了一会儿,老秀才仍不放心,拉着顾道在旁近的茶摊里坐下,一边开导他仕途经济之道,一边再三嘱咐他把寿礼经文抄好。
眼看天色将晚,顾道起身告辞。老秀才留宿被他以家母年迈夜间不能离人回绝。
“老师留步,学生告辞了。”顾道执了个弟子礼,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把这个带上。”老人说着递给他一个包裹,顾道惊奇道:“老师午前从县衙那边拿经文时手里就拎着这么个物事,竟是给我的?”
打开一看,里面满满的都是鸡蛋。
老人笑着,眼里带了些得意:“家里老母鸡下的,味极鲜美,便送些与你。”
说着抢过顾道的书笈,小心翼翼地把包裹装了进去。
见顾道要推辞,他又正色道:“不是与你的,进城一趟不知给家中老母带些吃食,好意思说是我学生。”
“如此,多谢老师了!”
刘秀才不耐烦地摆摆手,“这值甚么?那经文才是正事!你好好做,县尊若满意了,对你的功名未必没有好处。”
说完,见顾道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赶道:“走吧,回去抄经、温书。下次乡试再不参加,我不饶你!”
顾道点点头,背起书笈走出几步,回头朝老人施了一礼,“老师,县衙案牍劳形,大不如乡间塾馆墨香怡人呐。”
秀才愣神之际,顾道已走出老远了。
看着学生的背影,老人失笑摇头,以为是年轻人嘴硬好面子,却不知自己的学生早已不是以前的顾明常了。
两个多月前,应届生顾鑫熬夜投递简历,第二天一觉醒来已到了这方世界,成了大晏不第秀才顾道,顾明常。
他用了一个多月才从震惊中缓过来,这期间不少人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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