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姥姥之前进没进过这幻廊。
张钺状着胆子走进幻廊,起初是白茫茫一片云雾缭绕,走不多时便见月明初升,星辰遍地,横石蹙水,苍崖壁树,此中竟别有一番天地,与牌楼外大不相同。秦雨正发呆时,便听有人吟唱:
刽子金玲游幻境,顽童俯首摘星。仙云仿佛绕琴声。栏烟缘柳醉,涧水傍桥听。
孽海飘蓬何所寄,痴儿最是营营。一朝梦醒悔生平。梨花依旧落,皎月向来轻。
——《临江仙·幻境谶语》
张钺吃了一惊,似懂非懂,循声望去,见有一童子,头匝一字巾,着一身青灰布衣,后背竹篓,生得面白如玉。正牵着一头青牛,认真得在清澈的湖水中打捞闪亮的小星星,真个是如梦如幻,好一颗稚子之心。
“喂,小孩儿,”张钺一声高喊,那小童转过头来,俨然一笑,接着竟消失不见。
“我了个去?这么邪门?”
张钺奔跑着追去,寻不见踪影。迷茫间云雾稀薄之处,但见一只神兽,背驮一座石碑,石碑分为三个部分,碑头上雕刻的图案是二龙戏珠,怀抱中是小篆写的幻廊谱书,碑身上则金光四射,刻着三个大字:“亡灵志。”
张钺仔细一看,碑座上竟放着一副陈旧画卷,卷面洁白细腻,似如凝脂,隐隐有光,上有细细毛孔,竟是人皮?
“亡灵志·徐可传。”
画皮自开,叙述生平。
“幻海沉沙,到底浮生一梦。
重泉入簿,从来口说无凭。”
画卷上人影闪动,不是旁人,正是徐克徐姥姥。
徐姥姥本是陈州陈溪人士,自幼从外甥干起,历经二十年,才成为姥姥,姥姥又干了二十五年,平生杀人无数。
干这一行的极损阴德,徐姥姥三十五岁时才好不容易有了儿子,但转年,也就是他成为姥姥的那年就将孩子过继给乡里一户姓赵的人家,许是怕自己杀孽太重,给孩子招来邪祟。
几年前一天夜里,一个肥胖官人来到狱押司,求见了姥姥,借着一位惹不起的高官的名义,托着姥姥办了一件大活。要去甫州武隆执檀香之刑。
姥姥虽然踌躇,但还是应了。准备了一月有余,终于来在了武隆县,可行刑处却不是刑场,而是县外东溪村一座私宅。那天艳阳高照,宅中冷冷清清。
宅中一座简易监刑棚,棚里作者监刑的县令,对面是临时搭就的刑台,台上一个壮汉,虎背熊腰,相貌雄伟,趴着捆在案台上,衣物早剥的干净,口中却怒骂不止:
“狗官,老猪狗,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
徐姥姥在此人身后,一手持油槌,一手持檀香木。
“时辰到,执行。”
姥姥此时缓缓蹲下,手中檀香木对着那人谷道,油槌频敲。
壮汉一阵抽搐,虽然满脸是汗,青筋暴起,眼球突出,满是血丝,却依旧紧咬钢牙,声都没坑一声,端的是条好汉。徐姥姥则不疾不徐,轻敲檀香木,缓缓而进。
棚中人看得目瞪口呆,台下人惊得肝胆俱裂。
“啊”的一声惨嚎,划破长空,惊起林中无数鸟雀。
壮汉剧烈挣扎,一颗头颅猛地向前钻,脖子拉的老长,好似山海经中的飞头蛮。也不知过了多久,壮汉终于没了动静……晕了过去
檀香刑之所以极度残忍,不仅是因为刑罚手段,更因为受刑后犯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刑后犯人不会就此死去,可以参汤滋补,中药调理,残喘六七日之久,其中滋味,可想不可知。
姥姥自从执此刑后,便独自回京隐隐总觉不安……
终于一日,刑部以长期收受贿赂,滥用私刑为由将徐姥姥推上了断头台。行刑的,便是姥姥的小徒弟,小姨张钺。
再一次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自己手刃了徐姥姥,张钺心中酸楚愧疚,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给姥姥行刑愧疚心痛,主要是手段忒残忍了点儿。
画中雾起,清风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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