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就伫立在桃树底下,怔怔地望着桃树那繁枝茂叶、满树桃花,斑驳的阳光透过叶间缝隙打在他脸上,将满脸的老年斑遮了起来。
而他的弟子、儿女守在门口,目光担忧,远远地关注着许宣。
“我来照看,你们退下吧。”
许宣亲近弟子、儿女朝赵无眠躬身行了一礼,他们虽然不知道赵无眠的具体身份,但这么多年,也知道两人相交莫逆,且许宣对赵无眠十分恭敬,于是顺从地返回了书院。
“宣儿,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了。”赵无眠大步走到许宣身旁,搀住他的胳膊,心中有些担忧。
“先生。”
许宣一改前两天的精神萎靡、四肢无力,此时炯炯有神,面色红润,两颧潮红,说话的语气底气很足。
赵无眠心中担忧更甚,甚至有些惶恐:“宣儿,你快坐下。”
随手从屋内摄来一把竹椅,放置许宣身后,赵无眠想要令许宣坐下,省些气力,同时气旋全力转动,牵引灵力安抚着。
许宣却摇摇头,只是看着头顶的桃花,轻声说道:“先生陪伴我近百年,至今还不知先生姓名,如今宣儿辞世在即,可否告知宣儿先生的姓名?”
闻言,赵无眠心中一颤,又见许宣态度坚决,也熄了让许宣休息的想法,只是轻声回道:“赵无眠。”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赵无眠,不应有恨……先生的名字好好听。”
许宣像达成了一个已久的心愿,雀跃满足的神情隐藏不住,好像一个孩子一般绽放出纯真的笑容。
瞧着许宣孩童般的笑容,一瞬间,赵无眠的视线仿佛跨越了时间,看到了幼年的许宣。
那时,他还拿着水瓢给桃树浇水,水瓢太大,于是不得不两只手费力地拿着,一次只能舀一点儿水……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赵无眠心想。
“宣儿,你就不好奇先生的来历?先生为何不会老?”
沉默了片刻,赵无眠看着许宣,打算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不再隐瞒自己的来历,和许宣坦诚相待。
“初时好奇……毕竟,十几年光阴过去,我为少年,先生容颜不改,仿佛时间在先生身上处于静止状态。”
许宣眸子里怀念的感情更甚,“但后来啊,宣儿看开了。”
顿了顿,许宣语气平缓,眼中波澜不兴,仿佛在回顾着生平,然后接着又说道:“这天地啊,蜉蝣一场空,又何必寿乔松。光阴天地不外如是逆旅一传,我还不如阳春烟景,大块文章。”
仔细咀嚼着许宣的话语,赵无眠沉默了半晌,又问道:“宣儿不恨我吗?”
许宣明白赵无眠话语中的意思,他摇了摇头,只是带着安慰的语气,说道:“先生自有先生的苦衷,不必介怀,况且先生也不是真的长生。”
转过身,将视线放到赵无眠身上,又接着说道:“再说,要不是先生自小为我洗涤身躯,我也活不过百年。如今,已是一百年整了啊。宣儿,满足了。”
心中叹了口气,赵无眠知道许宣说的是事实。虽然他减缓了自己身上的时间流逝,但时间并非是静止,终究在他身上留下了些许痕迹。
而且,他自身在超凡道路上,也不过刚刚起步,在洞天世界内的所有思索研究,虽有所收获,但还无法令人摆脱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先生曾教我,历史由人书写。先生口中一人,落在人间就是百代兴亡,是不知多少生灵的喜悦痛苦。一切牺牲、觉悟、快乐、前赴后继,皆落入这二字「一人」中,仿佛轻描淡写地提及一粒灰尘。”
许宣面色沉稳,冲着赵无眠躬身下拜,他深知将赵无眠教的历史文化经典传遍洞天的后果,那不是是文化侵略、文化渗透,而是完全地替代,纵然知道这话语不恰当、不合适,他也要继续说,“我见众生,见教化,最终得见千年一落子大棋盘。棋盘上一粒尘,人世间万座山。”
“还请先生顾念宣儿,日后照看洞天人族。洞天人族,不应为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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