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小雨。
琳琅街上人来人往,有中年男子躲雨,有翩翩公子撑伞赏雨,不论何时街上总归有人。长安城就是这样,容得下豪绅富贾,也容得下朝廷权贵,可偏偏就是就是容不下一个小小桂春坊的老板。
萧九遥在后堂桑树下执伞而立,其实站在桑树下全然没有必要打伞,桑树的叶子足以遮住这细绵毛雨。
行程要提前了,这对于萧九遥来说并无坏处,早到龙虎山他就多一份安全。萧九遥抬头望了望这颗陪着他走过十年的老桑树,有些不舍。不知那位“姐姐”当年走的时候有没有这种不舍的感觉。
他怎得也想不明白,于琳琅街说,他是一个掌柜。于长安城来说,他不过一介平民。于整个天下来说,他更只是一个凡人。自己怎就被夺取了六十年阳寿?怎就跟正统道教的龙虎山纠缠到了一起?
细雨连绵如丝绸划过,亦如剑意。
萧九遥突然想耍上一套剑法,除了老道人他没有见过任何人耍剑,他以雨伞作剑,随意一挥,剑意昂然,断连绵细雨。
林绛珠把萧九遥给她的那张纸送到秋棠房间,秋棠只是看了一眼便走出屋子,绛珠赶紧拽住她,她想知道那纸张上面像头钗一样的物件是什么。
“秋棠姐姐,这纸上画的是什么?”
秋棠回头笑道:
“你天天跟着公子,怎这时候猜不透公子的意思了?越是该你明白的你越是糊涂,路上怎样照顾公子?”
秋棠本是一句玩笑,不曾想绛珠却是认真了起来。
“那秋棠姐姐说该如何?想着公子今日就要启程,绛珠别在路上真成了公子的累赘。”
秋棠摸了摸绛珠脑袋,轻柔说道:
“在坊里如何在外面便如何。”
继而又神秘说道:
“这纸上的物件啊,是萧公子要送你。”
说罢轻笑转身而去。
只留下绛珠愣在原地,这是公子要送她的?
桑树下的萧九遥衣裳已经被小雨浸湿,手中一把雨伞在空中挥舞,虽是做剑,但在萧九遥手中没有半点儿剑招,时隔几日就连老道人当初教他的剑招都忘得一干二净。全然是靠着感觉一剑剑递出。
平平凡凡一届俗人,为何这倒霉事儿都赶到了他身上?八十年阳寿被那妖精一下夺取六十年!天下当真有善妖?太奉王朝六十年无战事,当真是天下太平?若是天下国泰民安,他怎会身在京城?长安城又是哪里来得百鬼夜行?
萧九遥也不知自己在想着什么,父母在逃难路上的死去,“姐姐”的不辞而别,令他心中怒气强盛。随着雨伞挥动的愈来愈快,心中怒意愈来愈盛,连绵细雨在他周身化为缕缕轻雾,萧九遥愈发癫狂,大吼:
“老道人说的是,人心不整才会招来恶妖,若长安城中人人心存道法,这世间怎有恶妖?我萧九遥又如何能被夺取六十年阳寿!恶人当杀之,恶妖当诛之!剑二!天下人人心向道,世间安有恶鬼之!”
一剑递出,猩红罡气裹在雨伞之上,数十步之外砰然炸裂,池塘栏杆被一剑摧毁,连带着围墙都被炸的如蛛网般寸寸崩裂。细雨带着棉絮缓缓落在地上,后堂小院中只有细雨砸在桑叶之上的沙沙声,一切回归寂静。
萧九遥用雨伞撑着身体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上下一片赤红,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细雨带来的清凉让他感到格外舒服。
绛珠一脸见鬼的站在后堂门口儿,看着乱糟一片的院子。缓歇片刻后萧九遥用雨伞撑起身子,看向小院儿门口。
林绛珠被他眼中的一片猩红吓得一个冷颤,萧九遥闭上眼睛缓缓倒下,绛珠抛伞儿跑向院子中,扶起萧九遥将其带回屋中。
足足一个时辰后萧九遥自床上缓缓醒来,只觉得身上一阵阴冷,不由的扯了扯被子,绛珠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进来,见萧九遥醒来,忙放下手中热汤,跑到床边儿扶起他,眼中尽是关切:
“公子醒了。”
萧九遥双手撑着身体坐起,打着哆嗦将棉被紧紧裹在身上,绛珠见此赶紧把桌子上的热汤端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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