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后的尊严：头不落地 (2-1)

临近午时，刑部大牢外，李小刀身穿大红刑衣，头绑红绸，腰带上扎着一条明黄绸条，右手持着鬼头刀，刀背紧贴右肩，立于囚车旁。

待周泰被从大牢中提出，押入囚车后，便与大部队一起往菜市口刑场而去。

李小刀以眼角余光暗暗打量周泰，与其他死囚或面若死灰，精神萎靡，或大吼大叫，陷入癫狂不同。

他一直很平静。

直至到达刑场，从街旁看到同僚赵通与跟他在一块的年迈父母时，才默默流出了两行清泪。

李小刀心下恻然。

他不是无情之辈，见到这等情形，依然会生出恻隐之心，但在行刑时，他也绝不会手软。

李小刀有情，却必须冷血，因为他是刽子手。

冷血与无情，是不同的。

到达刑场，李小刀跟在进场狱卒身后，看着被牢牢绑缚的周泰双肩连摆，挣开狱卒的手，自己一步步走到刑台中央，傲然挺立。

寻常死囚，在到达刑场那一刻起，十之八九双腿便已软掉，根本无力行走，通常都是由狱卒架上刑台。

更有甚者，屎尿横流，瘫软如泥。

能自己从容走上刑台的，善恶姑且不说，可以先称其一声好汉。

狱卒见周泰不跪，按住他肩膀，要将他压跪在地。

试了两次没有成功，便准备以刀鞘砸他腿弯，却被监斩官孙仲阻止。

了解周泰案始末的人，无不在佩服其血性的同时，又为他扼腕叹息。

这样的死囚孙仲也不是没见过，总会有人让他心甘情愿的自己跪在地上，对类似周泰这样的死囚，他会给予最大的尊重。

果不其然，到得亲属进场见死囚最后一面时，一见到父母，周泰再无法保持傲然挺立的状态，双腿一屈便跪了下去，在父母的哭声中连连叩首，口中悲呼“孩儿不孝”。

赵通红着双眼，提起酒坛给周泰倒了碗酒，道：“兄弟，自今日起，你父母便是我父母，我会替你照顾好二老，你安心的去吧！”

周泰感激不已，颤声道：“我周泰能有你这个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他头往前一伸，赵通将手中酒碗送到他嘴边，喂了下去。

周母颤抖着手夹起亲手所做，周泰最爱吃的菜，边哭边一口口喂给他。

片刻之后，时辰到，孙仲抛出签令牌，喝道：“午时三刻已到，即刻行刑。”

“咚咚咚咚……”

“儿啊……”

追魂鼓响起，周泰父母哭喊着被赵通拉下刑台，周泰自觉的垂下头伸长了脖子。

“咚咚咚咚……啪！”

三通鼓过，李小刀走到周泰身后，却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沉声道：“周兄，男儿大丈夫顶天立地，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任何时候都要昂首挺胸，你且抬起头来。”

无论是孙仲与场中的狱卒，还是四周围观的百姓，见此皆是大为诧异，他们还从未见过刽子手在刑台上对死囚说话的。

而听到那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孙仲眼中精芒一闪，将目光投到了李小刀身上。

李小刀相貌堂堂，与其他不是长得凶神恶煞，就是五大三粗的刽子手大不相同。

孙仲第一次见到他时曾多看了他两眼，不过也仅此而已，并无过多关注，毕竟李小刀只是一个刽子手而已。

可今日他说出的这两句话，却让他对李小刀产生了兴趣。

这短短两句话中的磅礴气魄，凛然风骨，让他对这个从未在意的小小刽子手，升起了几分敬佩之意。

能说出此话的人，必然也是一个胸怀大志之人。

原本垂首闭目待死的周泰听闻此言，亦是浑身一震，身躯霍然挺直，大笑出声：“哈哈哈……好一个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周泰受教了，便烦请兄台送在下一程。”

待周泰话音落下，身子不再晃动，李小刀拉开马步，双手握刀，平平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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