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谧说道:“先生,我再算算看?”洪崇本笑道:“算什么算,接下来的大势,是你能算的?看你的热闹就行了。”
许谧摇头晃脑,这热闹,终于不憋屈窝囊了,着实好看呀!
李拔始终站在藩王宋睦和那头女鬼的“尸体遗骸”之间。
方才李拔想要以心声提醒这位年轻国师,结果他惊骇发现竟是完全无法做到。如天地有隔,山水有别。
李拔以心声说道:“洛王,要小心这头女鬼,她来头极其厉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是她。”
宋集薪答道:“焠掌道友先前已经提醒过我一次了。”
李拔说道:“我说不定等会儿还要再提醒你一次。”
宋集薪说道:“别了,我是能挪步离场还是能撒腿跑路啊?”
宫艳捂嘴娇笑不已,此时此景她当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只是由衷觉得洛王说话确实好听,可解乏,能解腻。
至于那位年轻隐官,她可不敢凑到跟前去,这种男人,实在是太危险了。只说此时,好像他一颗道心造就出了一座广袤无垠却杀机四伏的天地,旁人胆敢触之即碎。这只是一种女子独有的直觉。
当过国师的李拔,他太知道众口铄金的厉害之处了,太知道了。
因为关起门来的酒桌上被骂了几句,见着了一位少女的委屈,立即愤而出手,你是打他们几个耳光好,还是打断侍女崔佶的手?或是请他们一起去刑部吃牢饭更解气?
更何谈后边的接连杀掉一国皇子殷邈,贴身侍女,学士蔡玉缮?你当你是谁?你大骊王朝当自己是谁?这就是大骊王朝的庙堂?这就是浩然天下的那支大骊铁骑幕后之人?大端王朝皇帝的脑袋,是不是一不合心意,也去摘掉?
所以一定,一定要把皇帝殷绩先引出来,京师巡城兵马司洪霁先声夺人,藩王宋睦后边跟上,终究是做到了。
但是只要皇帝殷绩现身了,那就“对等”,那就不是小事!那就真正关涉到了两大王朝的国体!
不曾混过官场,是很难体会其中三昧的。
市井出身、靠读书在官场一路青云直步的王涌金,在想如何才能自救。
魏浃已经瘫软在地,他已经完全可以想象意迟巷家族祠堂那边的场景了。
宋集薪一直在等个确切的说法。
藩王在等小朝会那边议论出来的最终结果。
皇帝宋和的种种举措,哪怕是在崔瀺离去、陈平安尚未继任的国师空悬期间。
大有一种“我自非庸碌皇帝,你若造反成功了,便该是你来坐龙椅”的气魄。
你是叔叔宋长镜亲自从骊珠洞天带到大骊京城的,我不但让你当陪都藩王,让你在山上和军中、民间不断积累战功和声望!
陈平安与你是邻居,我依旧请他当我们大骊王朝的国师!
宋集薪,或者准确说来是被大骊宋氏宗人府改名为“宋睦”。
你皇帝“宋和”都这样了,我还有脸翻什么案?你继续当你的皇帝,当你的兄长。
但是今天的事情,是一个极为关键的转机,宋集薪确实被那殷绩的那句话,给“说动”了。
如果大骊皇帝宋和御书房朝会接下来给出的回应,也让宋集薪觉得“不过尔尔”,将来如何,恐怕就要两说了!殷绩恢复了几分皇帝威严,说道:“陈国师,就此收手,所有事情都还可以商量。”
陈平安问道:“否则?”
殷绩说道:“否则就是从此两国交恶,绝无第二种可能性了。”
陈平安看似默不作声。
大概只有面对面的皇帝殷绩,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巨大嘲讽,以及那种极为克制了依旧难以完全掩饰的不耐烦。
宋集薪看了眼陈平安。
已经拧断皇子殷邈的脖子,打掉侍女崔佶的脑袋,摧毁学士蔡玉缮的肉身,连杀大绶王朝三人了。
宋集薪当下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小时候自己好像没有说错,他就是注定吃苦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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